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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常寺卿一家人可谓是京中叱咤风云的人物,虞妙瑛作为贵女典范,她饱读诗书、秀外慧中的大名更是如雷贯耳,是以一听见有人说虞妙瑛谋财害命,当下就有人凑过来要看戏,生怕自己错过了这些惊天八卦。
那些个衙役听见虞鸿的名字,更是面面相觑,有反应快的当即道:“胡说些什么!”
杜掌柜立即骂道:“你们连查都不查就说我们胡说八道?!这世道竟是这样没有天理吗?!”
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也跟着附和了几句,那出声的衙役面上挂不住,收声不再应话,便有围观的人突然开口问道:“你们说虞家人害你们命,可有什么证据啊?”
沈星遥一见有人问,立马来了劲,大声道:“你们瞧瞧我这脑袋上的伤,便是昨日叫那虞妙瑛害的!”
他本就生的一张俊脸,如今大半个脑袋上包着白色的绷带,又有尚未干涸的血渍从里头渗出来,瞧着着实是骇人,沈星遥生怕人家讨论的不够热闹,还要补上一句:“昨日我们店里头失火,那虞妙瑛一听说此事,竟是连曲江宴都不参加了,着急忙慌地跑来嘲笑我们,还不叫我们报官,一口咬定仓库是我们自己放火烧的呢!”
“若不是她心里有鬼,何必阻拦我们?!”
沈望舒与秋妆阁是近来京城里的热门话题之一,不必他们自报家门,很快就被旁人认出他们的身份来,沈星遥话才说完,便听得人群里当即有人接了句:“这倒是真的,昨日我确实瞧见虞小姐跑人家店跟前来着。”
沈星遥一听,登时就来了劲儿了,喊道:“可都听见了吧!”
他们二人一唱一和,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眼见着就要将这衙门围堵起来,这才从官府里头急急忙忙地冲出来个穿靛青色衣裳的中年男子,讪笑着冲他们一行人说道:“走走走,要申冤咱们也进去再说嘛。”
说罢他又冲边上围观的人挥了挥手,嚷道:“散了!都散了!有什么好看的?该干嘛干嘛去!”
这男子蓄着山羊胡,正是府衙里的马师爷,沈星遥见他出来,将手里的鼓槌一扔,笑道:“进去做什么?你们官官相护,定会保着姓虞的一家,进去了我们还有命回来不成?”
他到底是做了许多年的纨绔子弟,胡搅蛮缠的本事果真深厚,并不会轻易妥协:“就在这审!”
“我好心请你们进去,你这小子竟是半点不识抬举!”马师爷一拍大腿,怒道:“人家虞姑娘是高高在上的高门贵女,闲得没事害你们做什么!”
沈星遥冷哼一声,指着站在她身后的沈望舒道:“她嫉妒我妹妹美貌,恨不得我妹妹去死!”
众人这才发现,在那俊俏的公子的身后,有一位被秋妆阁的长工们团团围住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穿了件碧色云锦罗裙,不过一件寻常衣裳,却衬得她肤色若凝霜,手指如柔荑,她只面带愁容地站在那里,就好似含着春泪的一朵芍药,瞧着无助又迷茫,只消看上一眼,就能轻易地惹起人的怜惜。
确实美得出尘,美得叫人挪不开眼,美得不似人间烟火。
沈望舒看众人的眼睛都盯在自己身上了,适时地落下一滴泪来,哀婉地道:“年前在杭州时,虞姑娘就处处针对于我……小女子不过一介草民,又哪里惹得起她?不得不处处避让于她,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避她的风头,谁知道……谁知道……”
她越说越伤心,眼泪好似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从眼眶中淌落下来:“谁知虞姑娘还不知足,竟偷了我店里的胭脂,找工人仿制了些低劣的物什来售卖欺骗世人!”
沈望舒哭的真切,任谁看了都想低声去哄一哄,她却仍嫌不够,还要从怀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两份几乎一样的胭脂示人,红着眼道:“还请大人明察。”
李三娘与杜掌柜赶忙附和,大声向周围的人解释这两样东西的由来与区别,听得围观众人也是怒气冲冲,大骂虞妙瑛徒有其表,马师爷“哎哟”了一声,赶忙道:“上下嘴皮子一翻就往人家虞姑娘头上扣这么多罪名,不合适吧。”
这话一说倒是瞬间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怒道:“果真是官官相护!”
“人证物证皆在!居然还这样抵赖!”
一时间怒骂之声不绝于耳,衙役当即站上前来要驱赶众人,沈星遥不顾自己身上的伤,二话不说就挡在沈望舒与柳半夏跟前与人推搡起来,眼见着情况正要失控,忽然听得有一中气十足的男声大喝道:“闹什么呢!”
那人声若洪钟,只一声就惹得众人回头向后看去,就见一匹枣红马上坐了个身穿绯色胡服的高大男子,正是忠武将军孙奎本人。
当下立即有好事的大喊道:“太常寺卿家的女儿谋财害命!苦主来报官了,京兆府非但不管,还要赶人呢!”
“还有这事?!”
“孙将军不会也要学那京兆府,包庇高官欺压百姓吧?!”
孙奎朗声斥道:“少诬赖你爷爷!”
他翻身下了马,冲跟在自己身后的侍卫道:“还不去把那姓虞的叫来?是真是假,咱们当场对峙就清楚了!”
说罢他又往沈望舒她们跟前走去,看热闹的人纷纷给他让出一条路来,只见孙奎走上前去,却是看也不看沈望舒她们一眼,反而冲马师爷啐道:“还不叫京兆尹滚出来?!人家在这击鼓鸣冤,他也好意思躲在里头做龟孙?怎么当官的?!”
他这样一骂,引来众人高声喝彩,更有的也跟着他一起骂了起来,先骂京兆尹是缩头乌龟,又骂太常寺卿一家人贪得无厌、仗势欺人,沈望舒与沈星遥交换了个眼色,适时地站在一旁扮演完美受害者,并不再开口说些什么,静待着事情继续发酵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