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落烟停,韩治手提拂尘泰然而至,他的目光落在萧寒尽脸上,沉声道:
“寒尽,何苦呢?江山荣禄到头不过浮华一场,何况时移世易,人心早变,留在太初不好吗?”
凌星闻言,眼底闪过疑惑,他左右端量了几眼韩治与萧寒尽,见两人眼神之间颇有几分剑拔弩张之色,而他本以为这种忤逆师长,私自出逃的荒唐事只有余凉才干得出来,但现在听韩治言下之意,这次的“主谋”竟是他们向来恭谨自守的大师兄——萧寒尽!
他匆匆瞥了眼余凉,却见她也同样在好奇地听着萧寒尽说话。
萧寒尽:“师祖都劳动您亲自来了,师侄若随您回去,怕不是也要被留困观复洞,关上个几十年了吧。”
余凉一下子便想起那夜她在观复洞中见到的老者,萧寒尽指的,可是他?
萧寒尽此言意含讥讽,韩治气得一瞪,无奈道:“你!师父他……是为了你们好。”
萧寒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为我们?真为我们好,他就不会在江宁府时任我父亲被万箭穿心而死!更不会对出卖我父亲的燕师璟轻轻揭过,只是赶他下山!”
或是逼近绝境,萧寒尽没有掩饰自己的愤恨与身世,秀若剑锋的墨眉紧蹙着,他情绪尖锐,声声质问让韩治眼光躲闪。
韩治皱了眉头:“但他救了你们母子——”
“他当然得救!”萧寒尽截断他的话,“这是他欠我们肖家的!”
这是凌星第一次见萧寒尽如此对师长不敬,可他一头雾水,甚至连谈论的内容都听不懂。凌星不得不侧眸望向余凉,正巧与她眼神相撞,他挤眉弄眼,试图从她这里搞清楚眼前的状况。
余凉摇摇头,比了个口型:别看我,我不知道。
她当然也是一知半解,萧寒尽是前朝皇室后人这她知情,但肖家与宿齐的恩怨情仇她却是第一次了解。
不同于两位在旁看戏的弟子,韩治满是无奈,神情复杂。萧寒尽现在的情绪不可能听进任何劝阻,但宿齐既然吩咐他亲自来抓人,就势必要把萧寒尽带回去。
韩治一甩拂尘,厉声道:“凌星,去我鞍袋里取绳子,把你大师兄绑上!”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好了!他直接把萧寒尽绑回去,好过日后闯出大祸,落得跟他父亲与爷爷般的下场。
虽说知止院素来与览众院不对付,但凌星千想万想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他还能把萧寒尽绑了,可是韩治命令已下,他只好应声遵命,走到马旁取出了韩治早有预备的捆绳。
萧寒尽不为所动,颀长的身子站得笔直,一股不服输更不认命的劲儿,眼看凌星手执捆绳越走越近,他负手按在剑柄上的拇指慢慢地将剑身推离剑鞘。
待人走近,萧寒尽剑猛地出鞘,一个错身绕至凌星身后,瞬间成了挟持之势,他的太初轻剑反着秋月的光辉,架上了凌星的脖子。
三人对此大为震撼。
萧寒尽的剑刃紧贴着凌星的项颈肌肤,他知道韩治武功远高于他,稍有不慎韩治就能从他剑下救出凌星,他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由于剑贴得太近,凌星脖子渗出一丝血红,萧寒尽不管不顾,边架着凌星边往马的方向靠,“师叔,得罪了,我不可能前功尽弃。”
看余凉仍愣在原地,萧寒尽催促道:“你把另两匹马赶走。”
“好。”余凉急急应声,这是她第一次直面萧寒尽的疯狂,好在两人如今目的一致,想来也不会被他拔剑相向。
她往两匹马驹的屁股各扬了两鞭,马蹄奔踏,瞬间往黑夜深处跑远了。不给韩治留马,那任他如何轻功了得,也是断然追不上的。
韩治眼神沉痛与不忍:“寒尽!莫要一错再错,你随我回去,好好与你师父师祖认错,仍是我太初褎然冠首的大弟子。可你若是伤及同门、执意出逃,他日再见,可就没有任何情面可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