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一路上,他的注意力都在与自己相牵的掌心里。
许是吹了夜风,闻端的体温偏凉,掌心干燥有力,指腹间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走动时磨得谢桐手背细细发着痒,扰得他神思不宁的。
而现在一松开,谢桐才发现自己手心里竟都有了细汗。
……毕竟是夏日。
他按住车轿边沿,撩开帘子匆匆进去了,刚坐下,就见闻端也弯腰进来,坐在了他的对面。
这或许是闻端平日出行的车驾,只供他一人出行使用,轿内空间并不大,甚至有几分狭小了,两人对向而坐,曲着的腿便不免碰在一块儿。
等到马车开始缓慢行驶,谢桐侧了侧身,尽量放松身体倚靠在轿壁上,目视前方一言不发。
而闻端却不给他避而不谈的机会:“圣上。”
“轿内沉闷,可以把帷帽摘下来了。”
谢桐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这帷帽是他随手在金凤阁门口附近买的,一看就是等着卖给去金凤阁的贵客的,垂下来的薄纱用的也是上好的料子,触手凉滑,隔着一层阻碍,颇有些不露真容的仙人风范。
“不闷,”谢桐说:“朕就爱戴着。”
笑话,等摘下来,这副面染红霞羞窘难当的尊容,不就落在闻端眼里了吗?
听见谢桐拒绝的话,闻端也没逼他,而是换了个话题:
“臣今夜入宫,原本想求见圣上,到了御书房却没见人影,只看见雪球儿给臣下的御旨。而后罗公公才告诉臣,圣上是往金凤阁里去了。”
“现下四周无人,圣上可否告知臣,来金凤阁的真实缘由?”他不疾不徐道。
谢桐还在强撑自己的脸面:
“朕是天子,偶尔到京城中视察民情,何错之有?再说朕只在金凤阁大堂中稍坐了一会儿,连茶都没有喝上一口,太傅为何追问不舍?”
这番话说得实在虚张声势,闻端看了他片刻,突然勾了下唇角,笑了一笑。
然而谢桐垂着眸,没发现他的神色变化。
“圣上不必紧张,”闻端缓缓道:“臣只是担心,才有此一问。”
谁紧张了?谢桐心想。
“……真要担心,”
他的嗓音低了下来,带着不自知的埋怨:“怎会一连数日刻意避着朕不见面。如今来兴师问罪,又是为什么?”
马车骨碌碌前行,轿内安静了半晌。
谢桐抿着唇,心里头那点酸涩之意发酵得更浓。
明明清楚了自己的心意,明明万分想念面前的这个人,明明早就想要亲眼看看一个多月没见到的人,明明……
但在今晚这个时候,他先前那些冲动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在闻端面前,整个人思绪都是混乱的。
他……
“圣上。”
闻端不知何时伸出了手,谢桐还没有所反应,就感到肩侧被人轻轻按住,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带着转过了身,朝对面的人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