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现在单表白鹤道人,当日在上西关医灵庙水月台上,为洪熙官之白龙宝剑所慑,金刚之气,散而不凝,轻功内功,无从施展,遂被洪熙官一剑,斩去右腕,血流如注,由黄龙道人等护送逃回白云山三元宫来。
苏真人见白鹤道人负伤回来,大吃一惊,急扶入主持室内,使之卧下,敷上止血药,痛苦渐减。
白鹤道人休息一会,始长叹曰:“贫道之技,已达炉火纯青之候,不料今与洪熙官相遇,顿觉全身麻木起来,此中必有原因在也。”
廖空空曰:“洪熙官今日所持之剑,柄若龙头,古色斑斓,而寒光迫人,我在台下,亦觉寒气凛冽,毛骨悚然。我料道长今日之败,全在其剑。此剑一定大有来历者也。”
黄龙道人憬然曰:“哦,我忆起来矣,此剑乃为杜孟公之物,名曰白龙剑。闻说杜孟公于三十年前,得自巫山白龙谷内。此剑乃战国时干将所造,距今已三千年,剑气凛冽,能破内功。杜孟公得此剑后,秘不示人,我亦闻罗浮之人言,未曾寓目。今洪熙官之剑,必为杜孟公之白龙剑无疑,否则断无如是利害者也。”
白鹤道人呻吟曰:“黄龙师弟之言是也。贫道一时大意,遂致抱恨终身。昨日杜孟公曾略透露消息,贫道一时大意,不知彼等有此险谋,乃遭毒手。贫道受伤,尚不要紧。所虑者,洪熙官得此白龙剑,后此可以横行江湖,我龙门派弟子,非其敌手,恐无噍类。而绵绵之恨,永无报复之期耳。”
黄龙道人曰:“洪熙官所恃者,不过乃一白龙剑耳。若盗去其剑,则洪熙官何足惧哉。”
言未毕,白莲女一跃而起曰:“黄龙道长之言是也。小女子与洪熙官有灭门之恨,愿舍此生命,夜入大佛寺,盗其剑回来。”
廖空空曰:“白莲女士一人之力,恐不能负此重责。我廖某人不才,愿与白莲女士一齐前往。洪熙官现正战胜,心花怒放,必疏于防范,此时下手,必能成功也。”
白鹤道人亦以为然,立允二人之请。是夜二鼓前后,白莲女、廖空空两人,换过黑色夜行衣服,手执利剑两把,离开三元宫,静悄悄潜入五羊城,三鼓时分,来到大佛寺后仙湖街内。时正下弦已过,月色无光,疏星几点。金风微拂,着体微凉。大佛寺后,一派围樯,高可二丈。墙头上飘出红花绿叶,微风过处,簌簌作响。夜色渐深,人声寂静。
白莲女对于大佛寺内之路径楼房,知之颇稔,暗想洪熙官之武馆,设于大佛寺之右边。后花园内,禅房五六所,精舍三间,便是洪熙官武馆后厅,乃洪熙官夫妇及其门徒辈之寝室也。后厅之前,隔一小花圃,一甬道,再过四所,乃为演武厅,再前为偏殿。洪熙官武馆之左,为大佛寺之藏经阁、大雄宝殿等,不属洪馆范围。
当下白莲女心生一计,与廖空空潜伏墙下,暗谓之曰:“廖居士,洪熙官必与其妻方永春,居于后厅。洪文定、胡亚彪等,必居于邻房。洪熙官夫妇,机警非常,稍有声响,立即惊觉。我等若就此入去,施空空妙手,恐必不能成功,反而打草惊蛇。我今有一计,必可得手者。”
廖空空问有何计?白莲女曰:“分散洪熙官之注意力,最好用火攻。侬家自问,我之轻功,洪熙官所不及也。廖居士至演武厅上,纵起火来,洪熙官等,必出而救火。侬家则从后潜入其房中,盗其宝剑。若洪熙官佩剑在身,侬家可乘黑夜之间,混入救火人丛中。彼等忙于救火,必不易发觉。侬便混至洪熙官背后,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一剑从后插落,乘机夺其宝剑,施展轻功,越瓦飞遁。洪熙官、洪文定等,轻功不及我,必为侬家所乘者也。”
廖空空曰:“此计大妙,我即先入纵火矣。我得手后,望北而走,在小北门外会合可矣。”
白莲女点首。廖空空把身一耸,跳上墙头,潜望洪馆,灯光黯黑,夜色深沉,万籁无声,盖已入梦多时矣。
廖空空暗喜,沿墙头而行,越过后厅,来到前厅,飞身而下,落在演武厅前天阶之上。举目一望,演武厅上,黑夜沉沉,只得关帝像前一盏小红灯,发出微弱之光芒。隐约看见厅之左边,摆上两个军器架,上插着十八般军器,墙上挂着一对太平刀,几条单头棍。右边墙下,摆着狮头锣鼓,墙上挂着几枝绉纱旗帜。所有令箭旌旗,凭在墙隅。横头凳,酸枝台凳等,分置两旁。此外,并无别物,连人影也不见一个。
廖空空心想,各人早已梦见周公矣,正好下手纵火,但是厅上并无引火之物,乃再飞身上瓦,一路蛇行鼠伏,爬入寺后香积厨中,窃取干柴一大束,再回到演武厅上。廖空空身手矫捷,神不知鬼不觉,连大佛寺看更僧人,也被瞒过。廖空空把干柴置于关帝像神桌之下,取神灯引火。顷刻间火势蔓延,烧及神台,延及板障。黑烟迷漫,火光熊熊,廖空空早已一溜烟飞身上瓦,窜落花园,躲身于大树后。
洪馆什役亚公、亚九二人,宿于演武厅后房中,梦中忽觉炎热非常,又闻迫迫之声,一惊而醒,张目一望,哗!火已及房板,上延栋梁。二人急一跃而起,大叫火烛。洪文定、胡亚彪及其他少林门徒,均被惊酲,奔出察视。原来火已烧及瓦上矣!众人急取桶汲水,竭力灌救。洪熙官、方永春等,亦奔出抢救。大佛寺僧人,闻风毕集,担梯救火,忙个不了。
人声锣声,混成一片。洪熙官立在厅前天阶,督促各人抢救,匆忙之间,不醒觉有人纵火,以为老鼠翻神灯,致召祝融而已,却不知螳螂在前,因有黄雀在后。
白莲女匿于寺后,一见前厅起火,暗暗叫声今晚大功必可告成矣,按剑飞身,越过园墙,潜入后花园中,伏身花砌之间,以候机会。俄见洪熙官房中,有人惊起奔出外厅,白莲女认得此人正是洪熙官。未几,又见方永春、骆小娟等,陆续出房而去。白莲女暗喜,急标前至洪熙官房后窗下,潜望房中,台灯掩映,照见房中,阒无一人,乃伸手推窗,应手而辟,一个燕子穿帘方式,飞身窜入。
忽闻洪熙官床头,发出怪声,其声迫迫,有如鬼叫。白莲女大惊,立即退后两步,举剑以待,怪声亦已,但并无人影。白莲女心中大奇,标前两步,藉着台上灯光,睁目一望,原来此怪声,乃发自一把宝剑之中。此宝剑挂在床头,剑柄如龙头一般,剑肉在剑鞘中跳跃不已,故发出此迫迫怪声。白莲女为技击中人,深知宝剑遇有凶事,必发出怪声,以警告主人,但是剑之主人,已于匆遽之间,忘带宝剑,只身奔去救火去了,故虽怪声频作,而剑之主人,尚懵然不知也。
白莲女认得此剑,正是白龙剑,为之狂喜,一个箭步,标马上前,玉手一拉,白龙剑已在白莲女手里。白莲女目的既达,不便久留,飞身而出,从后花园越墙而遁,跳入寺后仙湖街,在星光下谛视,果然古色斑斓,锋芒毕露。
白莲女喜极之下,竟以香吻吻龙头,再回首以望大佛寺曰:“洪熙官,枉废你机警一世也。今也疏忽一时,遂令此宝物,落在侬家之手。此亦你少林小子,多行不义而天夺其魄也。洪熙官死无日矣,好,多谢多谢。”
正想迈步而行,突见大佛寺后墙上,一条黑影,越墙跑出。白莲女大惊,急拚命飞遁,向双门底方面狂奔,遇有街闸拦阻,飞身而过,从双门底奔入惠爱街,直出小北门,回头一望,那条黑影,仍紧紧追来。白莲女不敢停留,绕越而走,至僻静之处,始飞身爬上城墙,跃出城外,跃过城濠,奔出小北门外。
只见茫茫原野,荒草萧萧,远山重叠,夜凉如水。白莲女迈开脚步,向白云山方面奔来,奔约五里许,回头望见那黑影仍紧追不舍,不禁勃然大怒,见路旁有大树,急把身一闪,闪在树后,执紧白龙剑,预备拚个你死我活。
俄而黑影追到,白莲女大喝一声,标马而出,手起剑落,寒光一闪。那黑影急退马,叫一声:“白莲女士且慢动手,我乃廖空空也!白莲女士,大功已告成功否?”
白莲女把白龙宝剑一扬曰:“大功已成,白龙剑在此!”
廖空空急上前视之,果然宝剑已得,不禁哈哈大笑曰:“白莲女士不独英勇过人,而且神机妙算,略施小计,便盗得宝剑回来,他日扫平少林,女士应占第一功矣。不过白莲女士须知,洪熙官稍迟必知我等之计,又必衔尾追来。我等宝剑已得,三十六着,走为上着,立即回三元宫,与白鹤道长黑夜回罗浮山,以免多生技节也。”
白莲女笑曰:“廖居士何必心急。洪熙官既失宝剑,便无足恃。彼若追来,适足送死而已,有何惧哉。廖居士,我等先回三元宫,然后定夺。”
白莲女言罢,即与廖空空迈开脚步,洋洋得意,赶回三元宫去。来到宫前,已是漏尽更残,天将破晓矣。
甘德望、罗金良、清一道人等,彻宵未睡,以候二人回来,数尽更筹,犹未见二人踪迹,心中焦急。至五鼓将尽,忽见天阶上跳下二人,众视之,乃白莲女、廖空空也。甘德望急问结果如何?
白莲女举剑以示众人曰:“各位请看,此是什么东西?”
众视之,果为白龙剑,不禁大喜,追问经过如何。白莲女把经过情形,一一讲出。各人均佩服白莲女智勇双全。白莲女心花怒放,乐不可支。
斯时白鹤道人卧伤床中。众人入内,禀告一切。白鹤道人曰:“今既盗得宝剑以归,汝等立即赶回罗浮山,不可再在此间逗留,迟则又生变化矣。”
白莲女曰:“白鹤道长,岂惧洪熙官追来耶?我等今有白龙剑在手,何必畏彼也?”
白鹤道人曰:“白莲女士有所不知。此剑之所以能破人之气功者,乃因其入土已久,山川灵气所钟,发出凛冽肃杀之气,迫人心肺,使金刚气散而不聚,故气功无法施展耳。若遇非练气功之人,则此剑之功效,消失八九。洪熙官与陆阿采等,尽属外家功夫,若彼等追踪而至,我又负伤未能应战,胜负未可知也。我等若先回山,洪熙官追踪而来,我等在山上与之决战,不犹胜于在此交兵耶?”
廖空空、甘德望等,亦以为然,于是立即下令,离开三元宫,赶回罗浮山上。白鹤道人负伤不便行走,乃以肩舆抬之。即晚赶程,回到白鹤观中,分派各人,握守观前观后,以待洪熙官到来,实行杀他一个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