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小说网

第十三回 半夜飞头妖道魂归清虚观 三载雪恨英雄初上峨嵋山（第1页）

冯道德避得云中子之剑，却不能避过洪熙官之脚，阴部一脚打中，冯道德内功虽好，却已为洪熙官之脚所破，当下大叫一声，仰面而倒。云中子紧咬银牙，再一剑直插其咽喉之上，猝一声，剑光起处，鲜血喷出，冯道德辗转地上。骆成从后一刀，斩落冯道德首级，洪熙官以手加额曰：“妖道虽顽强，师尊师弟有灵，终为我等所手刃，心头有恨，已消去一半矣。”云中子曰：“洪师兄，今冯妖道已除，我等亦不宜在此逗留矣。”洪熙官曰：“阿成取妖道之首级，随我来。”骆成轰然而应，一手挽起冯道德之头，随洪熙官云中子二人，飞步出裕安客舍，直向城外而奔，连客舍中之杂物，亦不暇收拾矣。三人奔到城下，已经星横斗转，露重风高，晨鸡初唱，天际发白之候矣，城门初启，洪熙官恐为守城清兵所觉，取冯道德之首级，飞身越城垣而过，骆成穿城而出，三人会于城郊，向南而奔。至长江之滨，但见江水滔滔，奔腾澎湃，三人暂息于树下，洪熙官命骆成就在江滨撮土为香，置冯道德之首级于地上，望南而拜曰：“至善师尊与三德、千斤、惠干、世玉、瑞卿众师兄弟，今日妖道已死，师尊师兄弟等可以少安矣。弟子今日南回广东，再训练门徒，西上峨嵋，与白眉妖道再决死战，望师尊师兄弟等在天有灵，佑洪熙官马到功成也。”洪熙官祭罢，顺手将冯道德之首级，向长江一抛，“泵”一声，一颗头颅，随滚滚之江水东流而去。冯道德一世英名，而今安在哉？洪熙官等以任务已了，立即买舟南下，匝月后，已返抵花县华村。白泰官柳迎春洪文定闻得冯道德已死，大仇得报，不禁大喜，置酒庆功，尽欢而散，自是之后，洪熙官再在花县设立武馆，挂起少林洪家拳招牌，广收门徒，发扬洪家拳术，其后洪家拳在南派术中，洪刘蔡李莫五大名家，洪家拳居其首，其初起源于花县，其后洪熙官率洪文定在广州大佛寺设馆授徒，广州人闻风而来，洪拳遂传至广州焉，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且说湖北武当山上，清虚观中，冯道德弟子自魏兴洪、吕英布、牛化蛟、武花云、雷大鹏、陈家双杰等一流人物，相续死亡之后，尚余门徒百数十人，多为道士，若俗家而投入于武当门下者，仍有十余人，门徒中为首者俗名申大洪，道号云海道人，本为冯道德门下二流人物，但自一流人物相继丧命之后，申大洪乃隐然为门下首徒矣。

是晚，申大洪在清虚观中蒲团打坐，潜心练气，忽然觉得心惊肉颤，心头扑扑而动，一若有一种恐惧击来者，大惊。默念师尊冯道德南下广东，与白眉师伯，共同扫灭少林，前月传来捷报，谓至善禅师方世玉已死，仇人已灭，不日奏凯回山，主持观务，但是如今已满隔两月，仍未见师尊踪迹回来，今晚忽然心惊肉颤，未知主何吉凶，岂师尊在岭南，为敌人所算耶？云海道人申大洪思至此，愈觉忐忑不宁。时将子夜，万籁俱寂，武当山上，寒风虎虎，清虚观中，夜色沉沉。申大洪在朦胧之间，忽觉窓外有黑影一条，在窓徘徊窥探，申大洪大惊，一跃而起，标出窓外，举头四望，寂静无人，只见天阶花影，在迷蒙之月影下，渐渐西移，正是夜凉如水之候也，云海道人深以为奇，乃退入房中，再坐蒲团之上。又未几，黑影再出现于其前，云海道人申大洪忽觉寒风袭体，毛发悚然，急把手中拂庆一挥，喝曰：“何方妖怪，敢夜入我清虚观作崇耶？”黑影又一瞥即逝。云海道人叹曰：“今夜观中竟有怪事发现，此不祥之兆也。”言未毕，觉三尺之外，立着一人，在黑暗中徘徊飘忽，云海道人定睛细视，哗！此非他人，正是师尊冯道德也，满面鲜血，长发披头，挣狞可怖。云海道人急跪下叩首曰：“师尊因何深夜回山，弟子有失迎迓矣。”其人不答，云海道人举头一望，黑影已渺。云海道人急开门奔入后边，猛敲其师弟吕寄尘之门。吕寄尘者，年虽二十，却也有胆有识，膂力过人，武当山门徒吕英布之子也，吕英布被胡惠干在上西关击毙之后，吕寄尘年方八岁，无法复仇，冯道德见而怜之，乃令其上山习技，迄今已变成二十岁之青年矣。每念及其父吕英布为少林派之人所杀毙，切齿痛恨，誓必为父报仇，只以年纪尚小，冯道德恐其非少林派之人敌手，故不允其下山，留于观中，吕寄尘常恨恨不已也。是夜正在沉沉入梦，突为叩门声所惊醒，急问曰：“谁人何事深夜叩门？”云海道人曰：“我申大师兄也，吕师弟速开门！”吕寄尘开门延入，云海道入曰：“吕师弟已梦入黑甜耶，汝知师尊已为人所害否？”昌寄尘大惊曰：“吓！师尊已为人所害耶？此消息从何处得来者？”云海道人曰：“为兄今夜心惊肉颤，坐卧不安，正在诧异之间，朦胧中忽觉一条黑影呈现眼前，定睛一看，原来是师尊满面鲜血，披头散发，徘徊飘忽，我一开口，即已不见，以我意推测，师尊今回一定凶多吉少，是以星夜找吕师弟商量复仇之计耳。”吕寄尘闻言，仰天哈哈大笑曰：“哈哈！我以为广东有快马飞报来此耳，原来是云海师兄今晚发梦也。”云海道人曰：“昌师弟勿误会，为兄并非发梦，的的确确出现于我眼前，确为师尊之灵魂也。”吕寄尘曰：“得咁多灵魂，我吕寄尘生性最不信有鬼，若然有鬼我亡父吕英布早已攫去至善秃奴、方世玉、洪熙官一班少林凶徒之性命，又何必劳动师尊师伯等几十岁高年龄之人，长途跋涉，与少林凶徒决战乎？云海师兄不过想念师尊太过，故幻象呈现于眼前耳，岂有鬼哉？”此一番话，讲得云海道人申大洪眼斩斩，不觉微怒曰：“吕师弟，岂谓我云海师兄讲大话耶？”吕寄尘曰：“为弟不敢说师兄讲大话，不过师尊技击高强，内外功精通，不易为人所暗算耳。”云海道人曰：“万一师尊真个为少林暗算，汝又如何？”吕寄尘曰：“万一师尊真个为少林凶徒所害，我吕寄尘立即下山找少林凶徒，决一死战，愿报亡父吕英布之仇也。”云海道人曰：“吕师弟不宜心急，汝之技击，尚未达炉火纯青之候，若冒昧下山，徒自取辱耳。”目寄尘闻言，勃然大怒，“拾”声跳起曰：“云海师兄，汝何小觑师弟技击肤浅耶？来来来！我与师兄一较高下，看谁手段高强？”云海道人微微而笑曰：“有其父必有其子，昔者汝父吕英布，亦以性情暴躁而丧命于少林凶徒之手，今汝之性情，与汝亡父一路，并无涵养，我为汝前途生命危也。”吕寄尘闻言，更如火上添油，喝曰：“云海师兄，语云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少林凶徒惨毙我父，十二载于兹矣，此仇此恨，誓必伸雪。而师兄长他人之志气，灭自己之威风，欺我技击低劣，我谓汝之技尚低劣于我，疑神疑鬼，畏首畏尾，殊非大英雄之所为也。”云海道人曰：“吕师弟勿怒，我劝汝勿下山，乃一番美意耳，汝竟迁怒于我耶？”昌寄尘曰：“我无你咁好气，明日一定下山。”云海道人曰：“师尊不在，我便是清虚观主持，为汝师长，我不准汝下山。”吕寄尘一语不发，突然进马，一个插拳，猛向云海道人之胸部一插，云海道人一转马，右手一个擒拿手，将吕寄尘之拳执住，向后轻轻一拖，吕寄尘马步浮动，向前倒仆地上，云海道人连忙扶起曰：“吕师弟勿怒，为兄非有意伤汝，实觉汝之技的确肤浅，不堪少林派之人一击，故劝勿徒自送死耳。”昌寄尘满面羞惭，“拾”声跪在地上，叩首曰：“云海师兄，弟知罪矣，项间因报仇心切，不觉出拳冒犯，弟之技击的确低劣，尚望师兄有以教我也。”云海道人长叹一声日：“咳！吕师弟枉汝学技十有三年，仍未臻出神入化之境地，此皆因性情暴躁，未有诚心学习耳。为兄之技，仍不足为汝之师，倘师尊无恙归来，则汝再随尊尊苦练十年八载，方可问世。若师尊真个不幸身亡，则师弟宜速往峨嵋山白眉师伯之处，苦学成功之后，何愁大仇不报耶？”吕寄尘曰：“谨遵师兄之命，弟以后当虚心受教矣。”二人一直谈至天明，心中悬念冯道德之音讯。但是武当山与广东，相隔数千里，实在无从问讯，只得静候消息而已。

事隔三日冯道德之噩耗传至矣，宜昌县正堂贴起告示，招领尸首，告示写着："宜昌城裕安客寓内，发现无头尸体一具，身穿八卦道袍，脚踏芒鞋。据旅客名册上书冯道德，七十二岁，湖北人。该冯道德亲属克日到宜昌县衙内具领验葬，此示。”此消息传到武当山上，云海道人闻得消息，大叫一声日：“哗！师尊果然不幸为少林凶徒暗算而死矣，呜呼痛哉！”吕寄尘亦惊曰：“云海师兄，不料师尊午夜魂归，竟成事实也，嗟夫吾师，少林凶徒之肉，不足食矣。云海师兄，我立刻下山前往广东，为师尊、亡父报仇也。”云海道人拭泪言日：“吕师弟！竟忘记为兄之言词乎？汝之技，非少林派之敌手也，为今之计，立即下山前赴宜昌县衙，收领师尊尸首回来火化，使师尊之灵魂，得以安返西天极乐境界。为兄座镇武当山，师弟速赴峨嵋山向白眉师伯报讯去可也。”吕寄尘曰：“云海师兄，我尚须练技十年八载，方能与少林派对敌，是则旷日持久，为弟焦急欲死矣。”云海道人曰：“语云欲速则不达，师弟如有此心，又何必焦急若是？汝速从为兄之言，立即前往可矣。”吕寄尘只得从其言，与云海道人，前往宜昌县衙，备办手续，领回冯道德之尸，购取楠木棺一具，用檀木制首级，套于尸体之上，运回武当山。全山门徒，垂泪跪接灵柩，迎于清虚观中，供奉大殿之上。百数十名门徒，穿起道袍，开坛超度其师之灵魂早日得登仙境。开坛三日，云海道人领导众师弟将冯道德之遗体，舁入观后，在萘毘炉中，用火焚化。留回骨头一块，藏于殿上塔下，以为镇山之宝焉。冯道德既死，云海道人申大洪以大师见身份，正式升任武当山清虚观主持矣。冯道德之丧事既毕，吕寄尘乃依照云海道人之言，收拾行李，辟别武当山，西上峨嵋，找其师伯白眉道人学习技击去矣。

峨嵋山在四川省，峨嵋县西南，山峦重迭，鸟道盘旋，共分三山，最大者日大峨山，中者日中峨山，最小者曰小峨山，总称三峨山，自山半至山巅，有八十四盘洞，七十二寺观，盘洞以伏羲、女娲、鬼谷三洞为最着。又有一雷洞，时出云雨，有声隆隆如雷，自洞中发出，俗传为雷神所居。其山弯曲如峨嵋，因此人乃称之峨嵋山，为中国着名之道教佛教圣地也。白眉所居之处，乃在大峨山之巅，女娲洞之侧，一宏大道观之中，名日灵虚观。吕寄尘日夜奔驰，凡一月，始抵峨嵋县境。时已入夜，暂在城内寄寓歇宿一宵。翌日清早，吕寄尘梳洗已毕，背负行囊，步出县城，向大峨山行来。只见朝曦初照，晓雾迷漫，三峰耸峙，山脉连绵，白云如帽，枫叶如醉，盖已在秋凉时分矣，吕寄尘攀山越岭，一路爬山，山上凉风袭体，空气清新，山鸟乍鸣，山花含笑。沿山上经过寺院道观数十，始达山顶女娲洞虚灵观。观之建筑占地十数亩，崇楼杰阁，殿角参差，蔓草丛生于墙上，苔痕满布于阶前，古色古香，总在三百年以上，观前石额，凿上“庐灵洞天”四个大字，笔划雄劲如龙蛇飞舞。吕寄尘不暇细看，奔入观内，越过前殿，已到天阶。阶上古柏参天，浓荫蔽日，先至大殿礼拜三清祖师，早有道童上前问曰：“施主光临敝观，想参神乎？”吕寄尘曰：“非也，仆名吕寄尘，武当山冯道德弟子也，今有要事，特来晋谒白眉师伯，烦道童为我通报一声！”道童睁目视吕寄尘曰：“哦！原来是吕师兄想找白眉师尊，得得得！随我先到客堂来。”乃引吕寄尘转入大殿侧甬道，导至客堂来，吕寄尘初到虚灵观，觉得虚灵观中地方宽敞，楼阁云连，殿字密如蜂房，与武当山清虚观相较，尚大一倍，不觉喷啧称叹。道童嘱吕寄尘稍候，转入后堂去了，吕寄尘观客堂之中，陈列紫檀木名贵家具，墙上挂满名人字画，堂侧有窓，窓外红花绿草，一片园林景色。桌上兽炉，燃着上好檀香，白烟袅袅，檀香与花香气息扑入鼻内，令人欲醉。万籁无声，时闻清磬红鱼声，隐隐传来，此幽静之境界，殊使人有飘飘欲仙之想也。吕寄尘在客堂中呆候。未几，道童出矣，对吕寄尘一揖曰：“吕师兄，白眉师尊叫汝入来。”吕寄尘乃随道童直入，经过回廊两度至一室前，道童引吕寄尘入室，室中蒲团上，一年登八十过外之道人，盘坐其中，须发皆白，其色如银，两度长眉与发须一样白色，手执鏖拂，正是峨嵋山灵虚观主持白眉道人也。吕寄尘自八岁上武当山，十二年来，因未见过白眉，白眉也不识吕寄尘者也，但吕寄尘见此老道，其眉雪白，不问而知即为白眉师伯矣，乃“拾”声跪在蒲团之下，叩首三下而言曰：“白眉师伯在上，师侄吕寄尘叩见！”白眉道人轻舒两眼，望吕寄尘，觉其年少力强，身躯扎实，浓眉大眼，国字口面，乃曰：“汝为冯道德之弟子吕寄尘耶？不远千里而来，究因何事？”吕寄尘见得师伯在前，感觉起亡父惨死，师尊身亡，不禁泪下如雨，呜咽言曰：“白眉师伯，师尊死矣！”白眉道人一闻，恍若一个晴天霹雳，从头劈下，大叫一声曰：“寄尘师侄，汝说乜话？”吕寄尘拭泪日：“道德师尊已为少林凶徒杀毙身亡，失去首级！丧命于宜昌城内裕安客舍之中矣。”白眉道人当堂形神俱呆，两眼瞪直，半响仍未能言，盖闻得冯道德师弟已死，刺激极深也，久久始蓦然感觉，老泪从眼角间簌簌落下，摇首长叹曰：“冯师弟永别矣，嗟夫！估不到江滨分袂，竟尔魂归也，咳！吕师侄，汝今来此，岂为报导德师尊之死讯乎？”吕寄尘曰：“然也！一者师侄特将师尊之噩耗，报告师伯，恳师伯为师尊报仇。一者，先父吕英布亦丧命于少林凶徒之毒手，想为父复仇，但自感技击肤浅，未能问世，故特晋谒师伯，恳师伯收录我为徒，再苦练数年，然后下山雪恨耳！”白眉

道人曰：“我与道德在宜昌分袂之后，以为彼已回山，因何竟在城中，究竟为谁人所害？”吕寄尘曰：“师侄亦不知之。有一晚，云海师兄见师尊魂归观中，我当时尚以为幻像而已，不料三日后，噩耗传来，师尊竟为人暗杀于裕安客舍之内，失去首级。据客舍中人言，谓是晚曾发生战斗之声，师尊为三人围击，直至五鼓时分，即被杀于舍内矣。”白眉道人咬牙切齿恨恨而言曰：“此三人必为白泰官洪熙官云中子，否则断不易暗害于道德师弟，可惜当日未能一网杀尽，遂贻今日之祸，吕师侄汝留在此间随我习技以复仇耶？”吕寄尘曰：“然！望师伯开恩收录也。”白眉道人细视吕寄尘一回曰：“我观汝之体格，尚称壮健亦属可造之材，不过汝宜牢牢谨记我言，凡习技者，第一要悟性，我教一拳法与你，你宜自己省悟出于变万化，即所谓举一反三者是也。”吕寄尘叩首曰：“遵命！”白眉道人又曰：“第二呢，就要不畏艰苦，勤加练习，汝自问能吃苦否？”吕寄尘曰：“师侄滔天大恨，积在心头未雪，虽死亦不畏，何畏辛苦也？”白眉道人曰：“如师侄能吃苦者，即在我观中住下，随我苦练技击，待技成之后，再为汝父复仇可也。”吕寄尘大喜，再叩拜谢，白眉道人命道童引吕寄尘出室，安顿行李。自是之后，吕寄尘乃在峨媚山上苦练技击，白眉道人更在灵虚观中，设坛超度冯道德焉。

且说白泰官洪熙官云中子柳迎春骆成洪文定，一班少林英雄，杀却冯道德之后，大仇得报，喜气扬眉。尚有一大仇入白眉道人，尚安然稳坐于峨嵋山上，潜心修道，苦练门徒，仍未算得仇人尽灭，少林英雄之中，以白泰官洪熙官为最切齿痛恨，盖白泰官以爱女惨毙于峨嵋派之手，而洪熙官则自少加入九连山少林寺中，数十年来，得至善禅师苦心鞠育，训练成材，此恩此德，不啻亲如父母，而与三德和尚、童千斤、方世玉、方美玉、方孝玉、胡惠干等众师兄弟，系出一门，感情融洽，共死同生，亲如骨肉，今一旦尽丧于武当峨嵋手中，思前想后，倍觉哀情忸恒，心肠惨裂，怒发冲冠银牙咬碎也。当下洪熙官对白泰官曰：“白老英雄，于今冯妖道已死，尚有一白眉老道，隐藏于峨嵋山中，我等何不乘杀冯妖道之威，直上峨嵋，大闹灵虚观，执白眉妖道而痛杀之为师尊与众师兄弟复仇耶？”白泰官曰：“不可！今尚非时也。”洪熙官曰：“点解呢？”白泰官曰：“白眉妖道之内功利害，以前与之数次决战，在最紧急之时，数人围攻，尚未能杀之，可见此妖道，不可以力敌，只宜以智取者也。”洪熙官曰：“然则敢问白老英雄又有何良计？”白泰官见洪文定在侧，以手抚其小头曰：“老夫之计，就想利用文定以杀白眉妖道也。”洪文定闻言，急拍掌跳跃曰：“哦！啱晒！白眉杀死我师公师叔与两姐姐，叫我去报仇，我梗一拳打死白眉也。”骆成在旁笑曰：“文定，你眯咁欢喜住，我在鼎湖山上，一刀斩向白眉之头上，轰一声，如斩铁石，你之小拳头，有多大力量，怎能一拳而打死白眉耶？”洪文定不服曰：“我之铁沙掌已练成矣，一掌能够斩断大树，白眉之身体，断不及大树之扎实也，白老伯去锣！”洪文定竟拉白泰官之手，催促其前往矣，白泰官笑曰：“文定，我来告诉汝，汝之铁沙掌虽然能斩断大树，却不能伤白眉之身体。我已经讲过，白眉内功精通，全身刀枪不入，只有两只眼睛，可以致命，故宜向其两眼着手也，我想利用汝者，因汝年纪细小，身轻如燕，汝若化装一小乞丐，涂抹面目，前往峨嵋山，容易瞒过白眉耳目，俟机迫近其身前，猝起不意，两指突然插入其两眼之中，破其内功，然后方能取其性命也。”洪熙官云中子诸人拍掌喜曰：“嘻！的确好计，白老英雄何不速速进行！”时适义女骆小娟在旁，白泰官曰：“小娟女儿，速取石头一块来！”骆小娟娇声以应，欵摆柳腰，婀娜而行出天阶之上，伸开玉手，抱起麻石一块，重在六十斤之间。盖骆小娟随白泰官习技数月，臂力已逐渐加强矣。当下捧起麻石，行至厅中，轻轻而至于白泰官之前。骆成见之笑曰：“骑骑！乖侄女之力，大有进步，真可喜也。”骆小娟嫣然一笑曰：“二叔你估！岂男人方能举大石乎？”言已秋波一转，与云中子之目光相触，急低垂粉颈，两颊绯红矣，白泰官、洪熙官、柳迎春均笑。笑罢，白泰官曰：“文定！来！”洪文定跳跃而至其前曰：“白伯伯！叫我学姐姐举石乎？”白泰官摇头笑曰：“否！我不要汝举大石！”洪文定曰：“然则试验我铁沙掌乎？”白泰官曰：“亦非也！我来试试汝之手指力，能否插碎此石，倘能插碎此石，方能插入白眉之眼睛而致其死命也。”洪文定曰：“得！”立即捋起衫袖，露出只小手来，伸开食中两指，向麻石一插，骨一声，手指隐隐作痛，而麻石丝毫不动。

洪文定举指再插，依然插不入。三插而手指甲竟崩了一块，其痛难当。乃老羞成怒，把手掌一横，使出铁沙掌绝技，一掌向麻石砍来，袭声而碎，洪文定跳起曰：“看我重唔斩碎你。”白泰官曰：“唔得，我顷间讲过，白眉之眼睛，汝之铁沙掌不能插入必也。再训练汝之手指，使之坚硬如钢，能把麻石插烂，便能成功，斯时方可以前往找白眉复仇矣。”洪文定喜曰：“好，白伯伯教我！”白泰官即令人取大麻包一个，中满载碎沙吊在后园中树枝上，每日清早鸡初唱，天尚未亮之际，即率洪文定骆小娟到后花园来，命洪文定伸出右手食中两只手指，向沙包猛插。起初，沙包坚实，手指颇觉痛苦。但洪文定复仇心切，恐痛苦练，数月之后，痛苦渐减，即数月，再可插入沙包之内，成一小孔。洪熙官、云中子、骆成、柳迎春、骆小娟等，则皆同苦练技击，从旁鼓励，三年之后，各人之技击大进。洪文定两只手指，经已练成钢铁一般，一插沙包之上，猝成两个巨洞，包内沙石，从指头簌簌而落，不禁大喜，谓白泰官曰：“白老伯伯，我之铁手指经已练成，可以西上峨嵋，找白眉老道复仇矣。”白泰官曰：“汝之手指虽已成功，但此行成功与否，纯在汝之身上也。文定！汝之年纪幼小，性情浮躁，容易为白眉识破行藏，则前功尽废矣。故此行汝宜将性情，从容镇定，审慎从事，自必马到成功者也。”洪文定曰：“侄儿谨记白老伯伯之言。”白泰官曰：“如此可以行矣！”于是尽倾所有各人，全体动程。白泰官扮作富商模样，身穿湖水长袍，白袜黑鞋。洪熙官、云中子二人则扮成白泰官之两子，柳迎春、骆小娟二女则做白泰官之媳妇，洪文定为其孙，个个装束华丽，雍容大方。骆成则土布衣裤，腰束布带，扮作仆人，肩挑衣箱两个，中藏军器。一行七人，雇了大船一艘，打着陈府西上峨嵋山进香灯笼，掩人耳目，沿北江直到粤北，舍舟登陆，过大庾岭，进入湖南省境，一路上晓行夜宿，直到武汉，再复买舟溯江西上，历尽几许艰辛，始抵四川省峨嵋县内。

但见万山环绕，峰峦起伏，峨嵋山在群山之中，其形如盆，白泰官等一行数人，暂寓于城西一客寓之内。昔时峨嵋山上各寺观，香火旺盛，故此游客众多，而全国各地之官贵中人，也不少跋涉万里，举家西上，朝佛进香，并顺道以游览峨嵋名胜者，峨嵋县之客寓，多靠此以为营业，故对于白泰官一行七人，装束恍若富贵家，亦以为西来峨嵋进香游览者耳，实未疑及此行人马，固为少林英雄，到来复仇者也。峨媚山下，有一种土人，对于三峨山上之庵堂寺观，名胜古迹，知之最稔，专在山下，引导人客游山，藉博工资，以维生活者。白泰官等初到峨嵋，实未知峨嵋山上之形势如何也，到峨嵋县后之第二日，白泰官谓洪熙官曰：“洪师傅，峨嵋山上之形势，我等未悉，我闻得山下有一种土人，专以导人游览为业者，来！我与汝先探一探山上情形可乎？”洪熙官诺之，嘱云中子骆成等暂在客寓中看守，二人乃步出客寓，向峨嵋山行来。一出城门，只见三峰对峙，高插云霄，日丽风和，正是初春时节，嵋山下游人如鲫，篷帐板屋，星罗棋布，错杂其间，陈列着元宝香烛，佛珠符咒等佛、道教用品，以供游人所采买。二人信步行来，早有土人上前笑口相迎曰：“两位官人，想找向导游山乎？”白泰官曰：“然也！不过我非今日即上，因尚有家人未到，我想先知山上庵堂寺观名胜古迹之情形，汝能给我详告，我将有重赏。”导游土人目的在金钱，闻得有赏，当然乐于讲述，一口应允。白泰官洪熙官乃导之于山下一茶察之内，拣个僻静座位，分宾主坐下。白泰官先领教起贵姓名，土人自言姓刘名掌，向以在山下导游为业，对于山上一切情形，知之最熟，白泰官洪熙官二人暗喜，乃诡言陈姓父子，广东人也，因慕峨嵋山名胜，故乘初春佳日，携家人西游至此，探讨峨嵋名胜，顺便进香耳，刘掌信以为真，遂将峨嵋山上之名胜古迹，七十二寺院三十六盘洞之地势形状，及女娲、鬼谷、伏羲诸洞，一一详述无遗，白泰官命侍役取纸笔来，令刘掌绘一地图。既毕，白泰官视图上，灵虚观在大峨山之巅，女娲之侧，其下为伏羲洞，有一寺曰峨嵋禅院，再下又为鬼谷洞，雷神洞，白泰官观览既已，点首唯唯。未几，侍役端上了菜，白泰官殷殷劝饮，刘掌以得贵人垂青，心花怒放，开怀畅饮。酒半酣，白泰官又乘机问之曰：“闻得峨嵋山人，灵虚观中，主持曰白眉道人者，技击利害，内外功精通，未知是否？”刘掌曰：“然也，白眉道人在灵虚观中修道有年矣，十年来与少林派人冲突，其门下弟子死伤不少，乃至三年前十月左右，于大破少林派之后，始回山耳。”洪熙官乘机问曰：“白眉道人之门徒为少林死伤不少，岂不是今日灵虚观中，白眉道人之门徒已死亡殆尽乎？”刘掌曰：“嘻！非也，白眉道人门徒众多，岂独得区区之数名也耶？不过死去皆为一流人物，现所剩者只二三流人物而已，我等每上大峨山，辄见有高髻道士，腰佩利剑者，必为灵虚观白眉道人之门徒，盖山上之道士虽多，若讲武技者，只得灵虚观一所而已。”白泰官洪熙官闻得刘掌讲得清清楚楚，暗记于心。俄而酒阑饭罢，白泰官袖出白银十两，双手奉刘掌曰：“多蒙刘老兄指教，感激不胜，浅浅之物，尚幸晒纳为感”，刘掌眼见白银十两，不禁大喜，假意推辞一会，然后收下，与白泰官洪熙官拱手而别。白泰官洪熙官怀了刘掌所画之大峨山地图，回到客寓，云中子、骆成、柳迎春、骆小娟、洪文定早已含笑相迎于门前。洪文定见二人回来，大喜，跃到面前，双手抓住白泰官之衣衫，仰首问曰：“白伯伯！去大峨山有没有买双榄核船给我玩。”白泰官撼其小头曰：“明日买！今已忘记之矣。”一边言，一边与众人返回寓内房中，云中子问曰：“白世伯与洪师兄，今日此行，有何结果，已探清大峨山上之形势矣乎？”白泰官曰：“已略得眉目矣。”乃取出地图，与众人围坐桌前，共同观阅山上形势，洪熙官睇见灵虚观对下，伏羲洞之内有一峨嵋禅院者，为僧人之所居，与白眉之道教，别辟路径者，因是灵机一触曰：“哦！我等在此客寓，距离灵虚观太远，往返不便也，明早，我等全体上山，潜至伏义洞峨嵋禅院，伪称游客，借住十日八日，禅院与灵虚观相近，然后俟机袭击白眉妖道，胜于在此迢长路远，往返不便，窥伺困难也。”白泰官曰：“当然当然，不如我等明早起程，务宜秘密，不宜为白眉之门徒发觉，而至功败垂成也。”云中子曰：“我等明日绝早动程，各人施展起轻功技术，务宜于天务黎明，行人寂静之时，即已赶到伏羲洞，便可以避过妖道之耳目矣。”白泰官洪熙官等均赞成，骆成立即打开衣箱，取出预藏之军器出来，各人分头磨炼，洗刷得锋芒毕露，闪闪生光。白泰官之十二把血滴子利短剑，依然无恙。洪熙官之龙泉宝剑，锋利如常。个个气吞牛斗，虎跃龙骤，磨拳擦掌，怒气填胸，准备取白眉道人之狗命，以与至善师尊及众兄弟复仇焉。

是夜各人特别早睡，养足精神。时至五鼓前后，白泰官已蓦然惊醒，仰望窓外天际，星光点点，夜色深沉，耳畔听得谯楼更鼓咚咚五下，晨鸡初鸣，喔喔而啼，知道时候已届，立即起床唤醒各人，收拾行装，梳洗盥漱完毕，结束停妥。店中侍役起来相问，白泰官诡称趁早上山朝佛进香也。店役不疑之，白泰官打赏白银五两，店役欢天喜地出。城外峨嵋山下一片原野，晓风飘拂，精神畅爽，晨曦未上，露雾犹新。一行七人，趁着微弱星光，直上大峨山上，施展轻功，其快如飞，循着山下羊肠小道，蜿蜒而上，百步梯上，夹道松林，晚风过处，簌簌而响，其声若海水波涛，遇风澎湃。七人轻功利害，脚力强健，半个时辰，已至山腰。只见山上寺观庵堂特多，有大有小，而绝壑断崖，奇峰怪石，若猛兽之噬人，盘谷深幽，古木交错，如老龙之戏舞。俄而朝曦渐上，东方天际，万道金蛇，涌现于平地上，云层绚烂，九彩斑斓，大自然之景色，非人工所能描写也。洪文定见此奇景，不禁拍掌欢呼，七人一路直上，又再走两个时辰，已将至山巅矣。忽见两旁高山突出，其下一洞口，高凡一丈，探首望洞内，则石壁之上，镌着一个大八卦来，侧有擘巢大字一个，中间写着“伏羲仙境”四个字。白泰官急出刘掌所画之地图检视之，知此乃为着名盘洞伏羲洞也，峨嵋禅院即在洞内，此地距白眉道人灵虚观，还有二十里。时已早上辰末已初矣，白泰官身穿华贵之湖水绉长衫，手戴翡翠戒指，雍容大方，宛若富家老翁。洪熙官云中子柳迎春骆小娟两对，陪伴左右若一对佳儿佳妇。洪文定拖白泰官之手，似为其孙。骆成肩挑衣箱，十足家仆一样，白泰官一摇三摆直入洞内，只见洞内瀑布飞驰，如白练千尺，倾泻而下，其声淙淙。一伟大寺院建于洞内瀑布侧，丛林环绕，拥着飞殿高楼，环境幽美，如入画图，洵为修佛之好所在也。七人行至寺前，仰头一望，寺前匾额，果然刻着“峨嵋禅院”四个字。白泰官率洪熙官云中子等，直入寺内，早有寺中知客僧入上前迎接，笑口嘻嘻，合十顶礼曰：“阿弥佗佛！大施主光临敝利刹，有失迎迓，请入客堂小坐如何？”白泰官诺之。知客僧人导众人直入客堂之内，知客僧人见白泰官等装束华贵，以为富家来寺进香，顺便参神也者，于是殷勤招待，献上峨嵋山特种名茶。白泰官微呷一口，香沁心脾，茶罢，白泰官曰：“老夫慕峨嵋名胜，而宝刹又为佛教圣地，特于新春佳日，挈儿、媳妇西来游览，顺便进香，拟假宝刹为居停，尚望大师大开方便之门，赐予收纳。”知客僧人含笑曰：“大施主光临，贫僧欢迎不暇，若不嫌敝刹地方湫陋，尽可流连三五个月，只恐山肴野菜，不适大施主之口耳。”白泰官谦让一回，骆成取出白银一百两，奉于知客僧人曰：“此区区之物，聊供宝刹香油之用，望大师哂纳也。”知客僧人观烨然生光之白银，笑嘻嘻叫声多谢，当即收下，再谈论一番，知该僧名法可大师。寺中主持僧鉴可大师，闻得有贵客光临，亲出客堂迎接，令辟寺精舍三所，为白泰官各人住下。

正午过后，山中游人渐众，白泰官等恐与白眉道人相见，乃匿精舍中不出，商量如何暗袭白眉道人之计。洪照官曰：“白老英雄曾言，令洪文定化装乞丐，伏于灵虚观中之前，俟机袭击白眉妖道，今已到来，此计可以实行矣。”白泰官曰：“今早天尚未明，即已跑路，各人已感疲乏，须宜休息。明早文定实行此计可也。”众人诺之，分别在峨嵋禅院中休息，白泰官循列率领着洪熙官、云中子、柳迎春、骆小娟、洪文定假儿假媳，肃整衣冠随寺中僧人，到大雄宝殿参拜释迦牟尼。时当初春佳日，山上游人特盛，绿女红男，衣香鬓影，名山古刹，得此点缀，倍觉热闹也。是夜，宿于房中，耳畔山风吹树，簌簌而鸣，瀑布飞驰，滔滔作响，山居夜静，却别有一种风味者也。翌日清早起来，白泰官、洪熙官、云中子等，聚于精舍中，洪熙官取破烂衣服一袭，加于洪文定之体，披散其头发，使垂于两肩，再取出水泥，遍涂其头面手足，顿时面目污垢，衣衫褴楼，骤视之，有如山下贫民子弟，无以为生，走上山来，向进香之善男信女讨钱一样也。化装既已，白泰官曰：“文定，汝不宜暴躁，出手要镇定，更不宜灰心，今日遇白眉不得，俟明日，必有一日与之相遇也。既遇之，汝可徐步至其前，伪作乞怜之状，乘其不觉，两指向其眼睛直插，必转将妖道置死地也。”洪文定曰：“白老伯伯之言，自当谨记，我今前往，誓取妖道之性命也。”洪照官日：“文定一人，实力仍未充足，白老英雄与云师弟，我等三人随文定之后，匿于灵虚观前之暗陬，暗暗监视，一有机会立即换过粗布短衫裤，腰束布带，脚踏薄底快鞋，头戴竹帽，帽檐于眉际，盖恐猝遇白眉为其识穿本来面目也。

三人装束停妥，白泰官取出血滴子十二把利短剑，插于腰间。洪熙官、云中子不备长剑，只取三节钢鞭两条藏于怀内，命骆成、柳迎春、骆小娟紧守房中，等候佳音。各事既毕，洪文定先行，奔出峨嵋禅院来。白泰官等三人，还远远暗随其后，望山巅女娲洞灵虚道观而来。时在早上辰刻，为时尚早，游人未盛，小鸟争鸣，山花含笑，洪文定年纪虽小，却也诡计多端，穿起破烂衣服，头戴烂帽，手执破碗，一步一跛，蹒跚而行，远远望去，十足一个可怜无靠之小乞丐焉。白泰官等三人在后望见洪文定之情形，不禁暗暗为之发笑。未几，女娲洞在望矣，一伟大之道观，赢立山巅洞侧。观前大树十余株，亭亭若盖，旷地上细草茸茸，游客三五，闲眺其间。洪文定至观前，望望观内，静悄悄渺无人声，惟闻法器声声，隐隐传来而已，洪文定就在观前之大门外石阶上坐下，身倚于墙，箕踞而坐，故意把帽沿低垂，实则双眼从帽沿之下，暗暗偷窥内外之行人，准备白眉道人一出，突而使出奇谋，以取其命也。白泰官、洪熙官、云中子三人，见洪文定坐定之后，亦把身一闪，闪于观侧大树丛中，悄悄坐下，以树干作屏障，遥遥接应。布置既妥，等候白眉道人出来。

俄而午时已到，进香和游山之人渐盛，但白眉道人始终未出也。俄而午时已过，山上游人更众，红男绿女，熙攘往来，不少为富贵中人到山游览进香者，大好名山，为之增光不少也。洪文定坐在观前，偷窥过往游客，竟尔抢地呼天；滴下几点假眼泪来，博取游人怜惜，藉以掩观中人之耳目也。游山之人，皆不知其内幕者，竟以为此小乞，年只十一二龄耳，贫苦无依，而流浪至此，向行人摇尾乞钱，实深怜念，间有解囊出铜钱施与者，洪文定叩首而谢，一若煞有其事者。白泰官洪熙官云中子伏于丛林中遥窥，不禁暗喜洪文定之聪颖可人焉。俄而日影渐斜矣，灵虚观内，忽有一少年走出，年在廿三四，身穿布衫裤，腰束黑布带，脚踏扳嘴快鞋，身体魁梧，熊腰虎膀，一对剑眉，一双圆眼，行起路来，勒勒有声，少年行至观前，忽观洪文定伏于石阶上求乞，注视再三，颇露诧异之色，举脚一踢洪文定之烂碗曰：“喂！细佬！汝是何方人？因何会至此求乞也？”洪文定微视少年，观其身体，暗念此人必为技术界之人，自观中行出，说不定为白眉妖道之门徒，乃伏头于地不答。少年微怒，一脚，把洪文定之烂碗踢开三丈外，喝曰：“何方小乞？竟敢在此喧嚣求乞，扰乱进香贵客清听，快滚！”洪文定以其无礼至此，心中勃然大怒，但以白眉未出，因亦哑忍之，仍不答，叩头不已。少年喝曰：“喂！究竟走唔走，若然唔走，先吃老子一拳！”言罢，举起斗大拳头，在洪文定头上一扬，但又未即打落，只属示威而已。洪文定心想发作，惟一转念，白泰官伯伯曾吩时凡事不要暴躁，又好！姑且忍耐一时之气，等白眉妖道出来然后发作也，狼狈爬地举衫袖把眼泪一抹曰：“阿哥！我走矣，望阿哥息怒。”乃行一步一跛，瞒跚而起，执起破碗，向山下而行，转过山坳，“拾”一声，转身匿于坳内，潜至灵虚观，则见少年洋洋得意，返身而入观内矣。洪文定见少年已去，又复返回灵虚观前，仍伏石阶之上，以俟白眉道人之出焉。

且说此少年为谁？三年前由武当山投身于峨嵋山白眉道人门下之吕寄尘也。吕寄尘前在冯道德门下学技十二年，已有相当根底。三年来，白眉道人亲自训练，吕寄尘人已聪明，而又复仇心切，苦心练习，技击大进，与三年前相较，判若两人。当日步出观前，见一小乞丐在此求乞，乃逐之而去，及闻此小乞丐，讲过两句说话，听其口音，不类四川土人，而带有广东口音，心甚疑感。默念山上虽有乞丐，但皆为山下贫苦之土人耳。今何来此广东口音之小乞丐耶？吕寄尘入到观内，一路行一路低头沉思，行过方丈室门前，白眉道人自方丈室出，吕寄尘一撞，几乎撞向白眉来，白眉喝曰：“寄尘！汝想乜野？因何唔带眼？”吕寄尘一见为白眉道人也，大惊，立即垂首立于一旁曰：“师尊恕弟子心有所思，一时冲撞。”白眉道人曰：“寄尘！汝思什么？”吕寄尘曰：“顷者，弟子无意步出观门，发现小乞丐一名，伏于观前，向游山进香之贵客骚扰，弟子叱之，发现此小乞丐竞带有广东口音，弟子因此沉思山上之乞丐，皆为山下之土人耳，何来此广东小乞丐？因此心中大感不解，岂此小乞为少林派之人，来此欲暗害我等者耶？”白眉道人闻言，亦颇觉奇怪，曰：“咦！真有此事？寄尘，汝导我出观，一看此小乞丐之究竟也。”吕寄尘鞠躬曰：“诺！师尊随弟子来！”吕寄尘在前，白眉道人在后，一路行出灵虚观来，转出天阶，遥望门外石阶上，果然坐着一小乞丐，头戴竹帽，低垂眼际，衣衫褴楼，面目污垢，瑟缩在此，状至可怜。因其低头而坐，看不清楚此是谁人也。一路行前，将至小乞丐之前，相距约有五尺左右，洪文定于帽沿之际窥见白眉行来，心中不禁暗喜，究竟因年纪幼小，心情太急之故，不俟白眉行前，早已一跃而起，两只铁手指，直插白眉之两眼睛。白眉此人技击高强，经验丰富，耳听八方，目见四面，一见乞丐耸身飞起，立即伸出左手掩护面部，一见洪文定两指插来，急将左手一招，把洪文定之手拨开，右手一拳，兜心劈去。洪文定见一插不着，急向左一闪，避过其拳，白眉道人哈哈笑曰：“哈！我估道什么小乞丐？原来少林派内之小鬼头也。汝可谓斗胆已极，居然敢来我峨嵋山送死耶？”洪文定见一不插中，雄心忽起，不顾利害，再飞身直前，两指又一插，疾如闪电，向白眉道人之眼插入。白眉把头一侧，右拳一个美人献花之势，向洪文定之阴部一抽。洪文定斯时已全身凌空，见白眉之拳打来，急发力一标，标过白眉之头顶。丛林中白泰官、洪照官、云中子三人，见洪文定两次进攻，皆未得手，大惊，急自林中飞马而出，猝一声，已经至灵虚观之前。白眉道人一望，哈哈大笑起来曰：“贫道正想下山取汝三人狗命，却不料自来送死，此天之所以丧少林也。白老头来来！贫道与汝战三百个回合！”白秦官尚未答言，洪文定又作第三次攻势，飞身直取白眉道人。吕寄尘在侧，勃然大怒！喝曰：“小鬼休得逞强，寄尘在此！”言罢，进马直取洪文定。白眉道人却闪过一旁袖手而观，白泰官、洪熙官、云中子三人看见白眉，恨不得立取其命，三人大喝一声，进马围攻白眉道人。吕寄尘自随白眉苦练三年之后，拳脚灵活，耳目犀利，与洪文定在观前大战，正是棋逢故手，将遇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