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静静看着沈遗墨,眼底的威压令人完全不敢直视。
哪怕只是旁观,鹿临溪也还是下意识闭上双眼,猛猛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是错觉,四周忽然冷了许多。
这些神啊魔的,怎么好像吵起架来都很喜欢释放冷空气呢?
她明明已经有不俗的修为了,却还是会被这些冷空气冻得瑟瑟发抖!
“父帝说他是注定灭世的魔,可他最初也是神族,是古神之子,更是父帝一直以来无比重视的神魔一体——如果当年他没有成为承载天魔残魂的容器,如今他不会是天道预言中的灭世魔头!”沈遗墨高声说着,眼底怒意也再按捺不住,“父帝,你说他是魔,可一步一步将他逼到如此境地的,不正是我们天界这些看似清白的仙神吗!”
妈耶,这话是可以说的吗……
鹿临溪忽然有点想逃了,她觉得自己一片小花瓣多少有点承受不住这种剑拔弩张的氛围。
“看来你确实知道了很多。”天帝缓缓闭上双眼,似是轻叹了一声。
沈遗墨只是继续追问:“父帝当年做下那样一个决定,七千多年来真的心安吗?”
“不得心安那又如何?你说你未见苍生,不知应护谁人,可苍生不是一人。古战场漫天怨气都曾是你口中苍生,他们舍命护下的一切,总要有人替他们守住。”天帝的语气不再似刚才那么冰冷,只是变作了一种冷漠的平静,“天火三百年烧不尽一缕天魔残魂,反而让它有了复生迹象,若不能将其封印,所有的牺牲都将只是枉然。”
“可他是无辜的……”
“你既见苍生,便该知晓,世间无辜之人数不胜数,无辜二字救不了任何人。”天帝轻声说道,“他的父亲,是守护三界的古神,他父亲拼尽所有护住的一切,本就该由他继续守护,他不承担,难道要这一切付诸东流?”
鹿临溪刚想飘走,便被这段话惊得重新留了下来。
这煞笔天帝什么流氓逻辑啊?
——噢,你爹都是为天下苍生死的,你为什么不能为天下苍生死一死呢?
——你这样可不配当你爹的儿子哦!
我呸!
我呸呸呸呸!
糟老头子坏得很,搁这搞道德绑架呢?
这种话都说得出来,未免太厚颜无耻了一点吧!
沈遗墨真是这家伙生出来的吗?父子俩品行差异未免也太大了吧!
鹿临溪气得正牙痒呢,只见天帝伸手捏住了沈遗墨的肩膀,近乎淡漠地对他问了一句:“还是说,你去替他?”
沈遗墨:“……”
“祈泽,你如今还能站在此地侃侃而谈,皆因当年吾未将你送去尸山,你安安稳稳当了那么久的天界太子,此时想到反过来斥责吾了?”
天帝的语气无比讽刺,沈遗墨一时乱了心神。
他沉默许久,忽而低声问道:“若我愿替他,父帝可否还他原有的一切……”
他的话语很轻,却在那一瞬点燃了天帝心间的怒火。
“你还真愿替他?他早已生了魔心,若有朝一日,天魔降世,你却失了抗衡之力,你要期待他来替你护佑三界吗!”
“……”
“说得那么大义凛然,无非是目光短浅,未计长远,只看一人,不顾众生!”天帝厉声呵斥道,“你明知那人早已堕魔,仍一厢情愿想要度之,有朝一日若真生灵涂炭,那便都是你这一时心慈所致!”
他话到此处,用力一挥衣袖,指着不知哪个方向,愤愤说了一句:“现在,去灵墟之境,我可以忘记你今日所言!”
沈遗墨抬眼与之对视,目光不再彷徨。
他说:“那父帝还是记着吧。”
片刻静默后,天帝抬手一掌,重重落在他的胸口。
金色的灵光刺目得让鹿临溪睁不开眼。
灵光散去之时,沈遗墨脚下退了数步,嘴角已然溢出鲜血。
“当初允你下界历劫,当真是个错误!”天帝怒道。
沈遗墨紧咬着牙,数秒沉默后,缓缓跪下身子,无声地嗑了三个响头。
天帝神色似有些许缓和,犹豫着想要伸手将他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