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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
显而易见,张立新并没有被逮捕,并且在今天之前,活得相当滋润。
纪洛宸疲惫地叹口气:“他母亲自首了。”
虽然有太多的疑点,但警察办案讲的是证据,而非人心。张立新的母亲主动自首。指认了丢弃凶器的场所,还原了案发的过程。她毫无悔意,言辞激烈,自述当天被害人无故挑起争执,甚至从厨房拿来菜刀扬言要砍死她,她一时冲动,夺过菜刀怒而杀人。
凶器、指纹、伤口、时间,全部严丝合缝。
哪怕被害人身上有着诸多残留的家暴痕迹,哪怕好友的证词中提到她已经看好了房子提出了离婚,而张立新的母亲一个月前才搬来和他们同住,哪怕刘淼的衣着和日程都显示她当天有重要安排,根本没有时间和必要挑起纷争——
哪怕所有人都怀疑这起案件是预谋杀人,张立新才是主谋,而他母亲只是出于种种原因被选为最佳执行人,却苦无足够的证据链支撑,只能咬着牙,将案子移交了检察院。
他母亲被判过失杀人以及侮辱尸体,刑期七年。而张立新本人在继承了被害人的遗产。获取了高额保险赔偿之后,更名改姓,活得自在。
而现在看到他横尸当场,警队上下诸人,都对他升不起丝毫的怜悯。
“好啦,别想太多,现在他这样也算恶有恶报,咱们按流程查案就行。我先进去……嗯?”
“。……纪洛宸,”周淮屿犹豫片刻,“尸体的状况明显是仇杀,说到动机最大的……”
“你是说,刘淼的父母?”刑警队长皱眉,“不会是他们吧,毕竟都过去四年了……再说张立新这个人,品性实在不怎么样。这几年间。可能惹了别的人也说不定呢。”
周淮屿抿了抿嘴:“……你不希望是他们,对吧。”
纪洛宸一愣,随即无奈地笑笑:“咱们做警察的,从来只有抓罪犯,哪有资格希望罪犯是什么人呢。最多……希望不要是一个悲剧上再添一个悲剧吧。”
案发时是上班时间,小区里住的大多是青年男女,并没有找到什么目击者。门卫处的监控勉强拍到了一个行色匆匆的身影,裹着有些臃肿的棉服戴着兜帽,看不真切。视频截图传到了周淮屿这里,可素来下笔如有神的绘形猎罪侦探,这一次却迟迟没能交出成果。
“怎么,太难了?”纪洛宸熟门熟路进了周淮屿的办公室,毫不避嫌地往他身边凑过去,“看什么呢?1。30杀妻分尸案?”
屏幕上赫然是受害人刘淼的照片,曾经的她神采飞扬,捧一卷诗集正与学生们聊得酣畅。她博士毕业,来到一所本科院校执教,在同事张立新的不懈追求下与其共结连理。她的父母原本并不支持这桩婚事,但碍于女儿坚持,只得无奈妥协,并出资购买了一套新房,却没想到两年之后,这里竟成了女儿的坟墓。
“嗯,上次听你说完,有点好奇就查了一下案卷。”周淮屿关上浏览器,刘淼的照片随内网的页面一起消失,“有什么进展吗?”
“没有,”纪洛宸有几分郁闷地摇摇头,“我们排查了张立新的社会关系,他得了保险赔偿以后就辞了工作,又改了名,跟以前的朋友也没了联系。现在没事就玩玩抖音,主要是炫富,也征婚,我们查到了几个跟他见过面的网友,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没关系。”纪洛宸看出他欲言又止,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别给自己压力,我们这么多年没有周淮屿,破案率也没有垫底嘛。”
“累了就休息。你看你。都有黑眼圈了。别担心,有指纹有脚印,很快就能破案了。”
刑警队长体贴地叮嘱了几句,转头走出了办公室。他浑然无觉,有束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被门轻轻阻隔在身后,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画架旁的垃圾桶里,多出了一个新的纸团。
对不起,纪洛宸。他喃喃地说。三个星期后,张立新被杀案告破。
和周淮屿的猜测一样,凶手是他亡妻刘淼的母亲,一位已步入耳顺之年的老人。她的丈夫在女儿被害后悲伤过度突发心梗去世,只留下她孑然一身。三年后她在抖音上偶然刷到了张立新的账号,发现他花天酒地,整日得意洋洋地挥霍用女儿生命换来的钱财,决心复仇。
她不会人肉,于是只能一遍一遍地观看他的视频和直播,不放过其中透露出的任何一点信息。
她不会建小号,于是只能反复研读他和别人的评论互动,一点点拼凑出他们约见的场所和规律。
然后就是蹲守,计划,无数个绞尽脑汁的时刻,无数个不曾安眠的夜晚,在长达一年的准备后,她假扮免费上门试工的家政,终于如愿杀死了张立新。
开门的时候,她的神色麻木而平静:“我收拾两件衣服,马上就来。”
刑警队长给她戴上手铐,终于忍不住开口:“已经过去四年了,你又必……”
“是啊,四年了。”她最后留恋地回望了一眼墙上的遗像,嗓音苍老得像是穿越过一千四百六十个日夜的时光。?
第85章
“你们让我相信法律,我信了;你们让我等待正义,我也等了。四年啊,整整四年,我等调查,等起诉,等一审,等二审……我等了这么久,可我等到了什么?”
“那个老巫婆减刑又减刑,明年就能出来了。那个人渣逍遥法外,拿着我女儿的命换来的钱寻欢作乐,每天不是炫富就是征婚。”
“警官,这四年生不如死的日子,就是你们给我的答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