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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跟刘伟说的那样,蒋沐凡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就是坚信着方黎不会有那一天。
所以他从始至终都勇敢着,觉得方黎一定能挺过移植,到时候方黎平安出院,他们再回到二环边的房子,他每天给方黎煲汤研究食疗进补,好好把身体养起来,过个几年,他们再慢慢东山再起。
蒋沐凡是那样的坚信着,方黎还能再次拿起他的鼓槌,他们还能再继续在客厅的沙发上相互依偎着,一起安安静静的看一场电影,一如往常一样,平和的到老。
而这些美好的期待,蒋沐凡怎么也不自知,这只是撑着他的一口气罢了。
他怎么也不愿意接受,其实方黎早在第一次离开他的时候就垮了。
尽管他们在精德重逢后,方黎又重新拾回了一些斗志,但蒋沐凡永远也经历不了方黎所经历的。
这病是一场缓慢且无法停止的吞噬。
方黎深知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能扛得住天的张狂男儿,所以对于任明的话,他全当是一次最后审判在听。
哪有什么可考虑的空间?就像他一开始说的那样,无非就是选择早死还是晚死的事。
骨髓移植之前可是要清髓的,清髓是什么?是他能熬得过去的吗?
安安当初情况那么好都没熬过去,安安当初的预估成功率是百分之五十,都没能挺下来。
他一个动不动就大出血,动不动就肺感染,甚至一个不小心就气胸的人,凭什么能撑得下来?
到时候查尔斯会抽干他的骨髓,清空他整个免疫系统,并且开始治疗之后,身边不能有任何陪护,层流室里会只剩下他一个人。
然后痛苦一周的时间,很有可能他就坚持不住了,他会因感染而浑身溃烂,出血不止,各器官衰竭,最后独自惨死在这层流室里。
身上插满管子,比鬼还要骇人,是这世界上最脏最丑最不堪的尸体。
不再是他方黎了。
方黎在生病之后思考过无数种自己的死法,潜移默化的,来势汹汹的,突发的或是仓促的,安然的或是痛苦的。
这些想象放在曾经,不论哪一种他都不忍心让蒋沐凡看到。
他宁可蒋沐凡觉得他是走了或是跑了,也不愿意蒋沐凡觉得他是死了。
但如今方黎已经病到了会朝蒋沐凡发脾气,会害怕,会自私的地步。
方黎才发现,原来到了真正见到棺材的时候,本心的渴望居然是这么的剧烈——他恐惧痛苦,他恐惧孤独。
他恐惧真的到了自己的灵魂飘散而去的时候,真的到了自己头顶的这盏灯就要灭掉的时候,最后连蒋沐凡的脸都摸不到。
方黎觉得自己根本不用去考虑究竟是移植还是不移植,他只自私的顾着自己怎么样才能走得安然一些。
谁知道这一生竟能短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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