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钧一见,勃然大怒,微视大鹤斯时,虽然战胜,但已满头大汗,气息喘喘,疲乏万分,心中暗喜,喑念大鹤气力已耗尽矣,正好乘此机会,一击将其杀却。
王大钧想至此,见大会主事人登台宣布,以为今次依名次到自己登台,正欲振衣而起,忽闻宣布曰:“长沙罗大鹤师父,连获优胜。本会目的,旨在研究武术,集各方师父于一堂,使收切磋之效,并非以性命相搏也。现在罗大鹤既连胜五人,照大会规章,宜休息半个时辰,才继续举行。”
王大钧闻言,不禁为之一怔,暗念若使罗大鹤稍有喘息机会,岂不是妙计成空,但以大会所限,无法违反,只得静坐一隅,默念所以战胜之计,暗思良久,忽得一策。
俄而,主事人宣布休息时间已过,竞技继续进行矣,现由王大钧师父,登台与罗大鹤师父比赛。
言未毕,王大钧应声起立,一跃登台,向罗大鹤拱手曰:“罗师父别来无恙,今又在此与你相逢矣。罗师傅之技,确属超卓绝伦,鄙人佩服之至。夙闻罗师以善受击驰名江湖,而鄙人则以铁拳闻于世,今日比赛,可否别开生面,一试罗师之气功否?”
罗大鹤一见王大钧,想起其师言永福之言,恨不得一拳取其性命,追遍天涯海角,今日始得在此相遇,乃询之曰:“王师傅意欲如何?”
王大钧曰;“无他,君既以善受击驰名,欲君一试我之铁拳耳。我与君互击之下,如有不胜者,便作负,岂不胜于拳来脚往乎?”
罗大鹤曰:“君之意甚善,但不知谁先动手耳。”
王大钧曰:“鄙人不才,亦曾习气功。我让你先击,君意如何?”
罗大鹤默念自己之腹,运起气来,能抵受五百斤之拳力,何惧你王大钧哉,乃毅然应允。
王大钧乃脱去上衣,露出一身扎实肌肉,束紧腰间绉带,腹部隆起如五石之瓢,扎起四平大马,立于台中,谓罗大鹤曰:“罗师父可以动手矣。”
罗大鹤微睨王大钧之面,双目炯炯,似有不轨企图,暗想识王大钧多时,从未闻彼精于气功,今竟约己先击其腹,岂不是自寻死路,天下之至愚者,亦不会为此,今王大钧竟有此着,其必有阴谋在其中也。
罗大鹤想至此,乃暗暗提防,叫一声:“王师父,请预备,我来矣!”
罗大鹤言未毕,一个箭步标上,右手一拳疾向王大钧之腹击去。果不出罗大鹤所料,王大钧一见罗大鹤之拳击到,右手顺势挂捶打出,快如闪电,以为罗大鹤不觉,疾向其胸膛打去。不料大鹤早已提防,急把右手圈上一压,压住王大钧之桥手,先消其挂捶,顺势冲拳,向王大钧下颌劈来。王大钧见妙计失败,急向左转马,避过冲拳,左拳打去,向罗大鹤小门攻入,击其颈上脉穴。大鹤转身右手一执,执王大钧之拳,顺势一拖,欲将大钧拖倒也。王大钧左手一扬,疾向大鹤桥手打到。大鹤急放手一闪。大钧之威胁既除,立挥拳击到,双拳如飞,密如骤雨。大鹤挥拳应战。两人便在台上,大战起来,战情剧烈,互以性命相搏。
大会主事人,不知二人固有一段血仇在也,以彼二人之攻势,过于剧烈,不禁为之胆颤心惊。台下观众,屏息观战,亦心胆俱裂,空气紧张。
二人大战六七十手,战凡两个时辰,看看日将西下矣,仍未分胜负。王大钧心颇焦急,觉罗大鹤之技,既属超卓,而气力尤充沛,接战多人,略作小休后,即恢复如常,剧战半日,愈战愈勇,自己之气力,已渐有不支之势。若纯是竞技大会,只以观摩武技为目的者,战胜之一方,固不忍以毒手杀害对方者也。但是二人早有夙怨,今不过借竞技会上作寻仇之场合而已,若然战胜,决不肯饶让对方。王大钧深知其然,以自己若败,难免遭罗大鹤毒手,当下剧战半日,气力已感不支,自己之技,与罗大鹤相较,仍差一着,若然恋战,决难幸免。
王大钧想至此,虚拂一拳,就地一跃,跳出圈外曰:“罗师傅之技,在我之上。现先让你三分,两年后再见!”
罗大鹤哪肯放过,急冲上前。王大钧一跃,从台上跳落,混入人丛中。观众一见,大起骚动。人头涌涌,王大钧已乘纷乱间,遁去无踪矣。罗大鹤碍于大会规则,无法下台追击,只有让王大钧逃去,心中暗恨不已。
罗大鹤一连击败多人,皆属大理府内著名拳师,声威大震。掌声如雷,盛赞罗大鹤武技高强,固不知罗大鹤另有隐衷也。
当下罗大鹤目睹王大钧混入观众丛中,遁去无踪,恨恨不已。大会主事人宣布时间已届,是日竞技大会,暂吿结束,观众哄然而散。罗大鹤从台上一跃而下,李俊与各仕绅上前向罗大鹤道贺,牵来一匹高头骏马,使罗大鹤骑上,相偕而回李俊府中,沐浴更衣,休息一会。李俊在园中,设筵招待罗大鹤与各仕绅,共为赏月之会。罗大鹤心念着被王大钧逸去,言老师之仇,又未能报复,悬悬不已。是夜赏月之会,饮酒赋诗,敲棋赏曲,直至五鼓向尽,月落参横,始尽欢而散。罗大鹤尚仍留于李俊家中也。
翌日一觉醒来,已是辰刻。大鹤起床梳洗,早饭既毕,暗念王大钧虽已遁去,但想尚未离开大理府城,充其量,亦逃回青纱嶂龙凤翔家中而已,乃欲整衣而出,然以大理府城中之大,欲找王大钧躲藏所在,颇费踌躇。正纳闷间,忽见李华来访,罗大鹤延入房中坐下。
李华曰:“罗师父之技,旷世绝伦,昨日之会,乃可见之。罗师父既与龙凤翔有一击之恨,与王大钧又有血海深仇,昨日何不拚命一击,以雪前耻?”
罗大鹤曰:“龙凤翔,我不忍重伤之,因彼与我尚未有大恨存其间。若王大钧,则机警非常,自知不敌,便立即逃走,我以大会禁例,无法追至台下击之也。现我正思念此事。王大钧今日必仍留于城中者,晚初到贵境,一切情形,均不熟悉,李丈人可否助余一探王大钧之行踪否?”
李华曰:“大理府城内人物,我较熟悉。罗师父放心,此事由我当之,三五日后,必有消息奉吿。”
罗大鹤谢之。
罗大鹤自击败数名武师,夺得武技冠军后,声威大震,颇为李俊所器重,奉为上宾。城中仕绅,亦来拜访。李府门前,车水马龙,络绎不绝。李俊每日设筵相待,宾主尽欢。
话分两头。且说龙凤翔、龙若飞等,自被罗大鹤击败之后,满面羞惭,恨恨不已,以罗大鹤为外省武师,来到此地,耀武扬威,本省武师,均为失色,以后再无面目在城中立足矣。因此一班拳师,愤愤难平,潜聚于西门下龙若飞武馆中,暗商复仇之计。王大钧亦潜到参加。一堂济济,一共七人。
当日竞技大会上,罗大鹤心中,以为此乃研究性质,未发毒手,故各武师虽被击败,未负重伤,休息一两日,便精神恢复。
当下各人聚于厅中,由龙若飞首先发言曰:“各位老兄,罗大鹤之技,确有过人之处。与正面交手,已非其敌。若就此罢手,我等之武馆,势必解体,如何是好?”
孟文豹曰:“罗大鹤之技,与我等只差一筹耳。若我等七人,合力以击大鹤,必可雪此恨者。”
龙若飞曰:“不可,在此万目暌睽之下,我等以七人而战,虽幸而获胜,亦必为人所笑。此计固不可行。”
王大钧笑曰:“龙师傅,我等有时须权宜处理,不能如胶柱鼓瑟者也。犹忆月前,罗大鹤与我相会于青纱嶂龙凤翔师傅之家,大鹤先与龙师傅交手,已占优势矣,遭我用飞铊一掷,大鹤受惊,拳法突乱,遂为龙师所败。我等今可诱之再到青纱嶂内,如此这般,大鹤必为我等所杀。外间之人,固不知内幕,以为大鹤败于我等之手下耳。”
龙凤翔等均以为然,即于是夜黄昏过后,返回青纱嶂。龙若飞、孟文豹、劳伟侠等亦随行,在龙凤翔家严密布置,以俟罗大鹤之来,一面使人放出谣言,谓王大钧已回青纱嶂。此言果为李华所闻,转以吿罗大鹤。
大鹤大喜曰:“果不出所料,王大钧尚未远去也。”
大鹤至是,乃决定前往青纱嶂,再见王大钧,完成任务,但以前月单人前往,险遭王大钧毒手,若非相救,早已伤重身亡,今日再往,必须提防,乃取五节钢鞭一条,藏于身畔,再挂马刀于腰间,于第三天清晨,按址前住。
午牌时分,已至青纱嶂外。遥望龙家村中,仍是茅舍栉比,鸡鸣狗吠。独是前月来时,葱茏绿树,今则金风乍起,树叶半枯,已露萧瑟之象耳。罗大鹤技高胆大,迈步直入,直诣龙凤翔之家。
既至门前,柴扉大开。罗大鹤举头一望,门内天阶,仍然植着四时不谢之花,百节长春之草。堂上寂然,阒无一人。罗大鹤暗念,王大钧居于龙凤翔之家,今既不在堂上,必匿于堂后房中,或到村外游览去,今冒昧闯入,定必打草惊蛇,被其逃去,乃不即入,转身便行,欲到村外守望,俟黄昏时分,王大钧必回晚膳,始闯入击之。
不料正欲转身,乍闻背后脚步声响,茅舍之侧,树木丛中,转出两人,拦住去路,抱拳微笑曰:“罗师傅,一别数日,尚未踵门道贺。想荣获拳王宝座之后,当已声价十倍矣。”罗大鹤视二人,乃龙若飞与孟文豹也。
罗大鹤为之愕然曰:“两位师傅,前日之会,不过表演性质,胜负与否,与我无干。况我远居长沙,非此土著,路经此地,不日又须远行,虽获此荣衔,亦如获石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