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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半小时,池峋就听到李鹤然均匀的呼吸声。
他蜻蜓点水般吻了李鹤然的嘴唇,轻轻把胳膊抽走,为李鹤然掖好被子后,就下床出了卧室。
客厅的落地灯被打开。池峋被一片暖橘色的光晕笼罩。他伏在茶几上,写了一张又一张便利贴,都是他想对李鹤然说的话。
譬如早安,譬如几点该睡觉,几点要吃钙片,多吃蔬菜,又譬如天冷了要记得穿护膝不要嫌麻烦……
他把便利贴贴在家里的各个角落。
池峋走进洗浴室,撕下其中一张便利贴贴在壁镜上。便利贴上画着一个露齿笑脸,池峋还特意点了两点画出虎牙。池峋看着这个简笔画笑脸,想象着李鹤然露出一排齐整的小牙冲自己笑的样子,便也忍不住笑了。
突然,他两眼一黑,脚心不稳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双眼才渐渐复明。前后不过一秒钟的时间,等池峋再次望向镜子时,他看到镜子里的那张脸沾满泪水。
他知道这一刻会到来,但没想到这一刻会来得这么早,让自己毫无准备。
唯一让他庆幸的是李鹤然已经睡着,看不到他这副样子。
池峋开始产生幻觉。周围的一切,不管是墙壁,还是洗漱台,或是悬晾在置物杆上的毛巾,甚至是壁镜上的笑脸便利贴都一点点溶解,变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灰色坍塌下来。头顶的灯光忽然遁走了,他的世界被无边的暗色包裹。脚下的地板也幻化成一片深深的泥沼。他拼尽全力地想跑,想逃,一踏出脚步却陷了下去,泥水慢慢涨过他的脖颈,他窒息到几乎丧失神智。
等他稍微清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沐浴间里还残存着水渍的地板上,背部一片透凉,像光着身子睡在雪里,彻骨的冷。
池峋动了动了手指,手部的知觉渐渐恢复,触到一个坚硬的冷物。他艰难地坐起身,靠着墙壁勉强支撑,看到自己手中握着一枚修眉刀。
池峋举起那枚修眉刀,观察着上面细密如齿的锋利的切口。下一秒,刀口紧贴在他的颈动脉血管。
仿佛只要那一下,他就彻底解脱了。
不必被折磨,也不必折磨爱自己的人。
他握着刀柄的手添了力,耳边却传来李鹤然抽着气的哭声。
“不可以,不可以说死……”
“哐当”一声,他的手松开,修眉刀掉在地板上。
池峋抱膝而泣,用牙齿在手臂上咬出血痕。他摸出口袋里的手机,颤抖着指尖拨出去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他快要绝望时,电话被接通了。
“王医生……”池峋压抑着哭声。
电话的另一端沉默许久,然后池峋听到了那个阔别十一年的声音。
“你是……池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