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
我非常荣幸在万物复荣的季节来到这里(符拉迪沃斯托克)参加文学节活动。春回大地、繁花盛开的风光让我心温暖光明。(我也非常高兴能在这里结识来自法国、日本、韩国和越南以及俄罗斯的作家、诗人、学者和出版人。非常感谢主办方和俄罗斯世界基金会远东分会主席沙沙先生给我提供了这样的机会。)人类生活在地球上,生活在无边无垠的大自然中,是多么美好。当人们内心空虚甚至伤痛不安时,往往会希望到大自然中去,以平复情绪,抚平内心的伤痕。这说明大自然是人类的精神家园。文学家们将人类与大自然的关系以各种各样的文学形式表现出来,使得大自然的意义生动形象,深入人心。文学家对于大自然的歌唱,已经成为世界文学之林中一片奇异的风景。
自然文学一直是俄罗斯文学的伟大主题之一,俄罗斯自然文学作家灿若星辰,他们的作品抚慰了千千万万读者的心灵。
以我自己为例,在我的记忆中,俄罗斯文学作品曾伴我度过文学创作萌芽时期,托尔斯泰、屠格涅夫、陀思妥耶夫斯基、普希金、莱蒙托夫等闪闪发光的名字,照亮了我的少年时代。随着岁月的流逝,俄罗斯自然文学又唤醒了我内心深处对自然的热爱和回归。我长期栖居在城市。今天的城市,黑夜如昼,繁花似锦,建筑若画,现代化程度越来越高,生活越来越丰富多彩,但我却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浮躁,时常感到心灵有一种荒芜与焦渴。我知道那是为什么——那是远离大自然、呼吸不到真正的鲜活空气、精神迷茫的原因所致。我一方面对大自然有着越来越强烈的向往,另一方面,对于大自然的感受能力又在日益消减。是俄罗斯伟大的自然文学作家们,他们的作品描写自然风光,寄幽思于自然,将我拉回广袤的大自然中,让我感受到星空、大地、海洋、湖泊、森林、草原与鲜花,以及原始田野与村庄的宁静,感受到梦一般的纯美。伟大的普利什文在《大自然的日历》《林中水滴》等作品中营造出的“我在自然之中,自然在我之中”的意境,就曾深深打动我的心。在中国,“天人合一”是古代哲人们崇尚的境界,这种哲学思想一直滋养着中国的文人墨客。东晋时代诗人陶渊明曾描绘出“世外桃源”的美景,那是中国自然文学的典范。“世外桃源”,采菊东篱、对酒当歌,就是人们所追求而不达的一种最悠然、最自由、最自然形态的理想生活,大概也是俄罗斯文学中人与自然最为和谐的境界,也是普利什文“我在自然之中,自然在我之中”的意境。
我从自然文学中汲取营养。对大自然的向往,让我抓住一切可以离开水泥与钢筋建造的楼房去大自然中游走的机会。这样的机会大大激活了我的感受力与创作灵感。在创作《广安门的春天来了》《武夷不高,众“仙”云集》《椰子树的魅影》等作品时,我感到情怀自阔。大自然带给我美的享受,更带给我广泛的人文价值的思考。大自然关乎人类的繁衍生息环境,关乎文明历史的进程,关乎文化的繁荣。人类要生存,要发展,大自然要保全,要安宁,如何在不破坏自然的条件下完成人类的生存发展,就成为现代社会重要的命题,为此,我更敬佩那些对破坏森林、掠夺资源、破坏生态平衡等毁坏地球环境、毁坏文明进程的行为进行强烈抨击、抗议与斗争的文学家。他们用自然界的美来对照社会上的丑,在自然文学的浪漫主义色彩中,又凸现出对现实的无情批判,他们是更深刻意义上的大自然的歌者,是大自然的精神守护者。如普利什文的作品,预见到高度发展的科技毁坏的不仅是大自然,而且还会导致人们精神、道德、审美情感的贫乏,饱含着对大自然命运深深的忧虑,折射出现代人的精神与理性之光。中国当代作家莫言、冯骥才、韩少功等,他们在描写大自然之美的同时,也大力倡导社会要加强对大自然的保护。当大自然不再遭受破坏,当天更蓝、山更绿、水更清,世界将变得更加美丽。
俄罗斯和中国,地理上,有着漫长的边境接壤线;风貌上,两国都遍布森林和草原、山川与河流,生态景观美丽迷人;文学艺术上,彼此辉映,交流日益频繁密切。当然,在文学方面,俄罗斯自然文学的光芒值得我们中国作家深深致敬,也因此,中国在引进外国文学作品时,俄罗斯文学始终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一支。作为一个中国作家,我已深知俄罗斯自然文学中所蕴含的巨大的能量,我将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学习、感悟,在今后的文学创作中,探索大自然的奥秘,注重人与自然关系的思考,创作出属于中国的自然文学作品。到那时,我希望有机会再和俄罗斯的作家同行们探讨文学的话题。同时,我希望以后有更多的中国作家来参加俄罗斯太平洋文学节活动,也希望在中国见到今天在座的朋友们。我们共同努力,促进俄罗斯和中国、和世界文学的交流与繁荣。
我爱美丽的大自然,我爱中国,我爱世界上一切文明、美好的国家和人民。我祝愿未来的世界如我们所愿,在人类文明更替中,大自然依然美丽,人与自然相互亲近、共生共荣。而我们文学家,依然能够保持敏感而多情、高贵而谦逊的心灵,做大自然永远的歌者、永远的守护者!
祝愿文学节一年比一年办得有影响,祝愿远东地区的文学越来越繁荣,祝愿符拉迪沃斯托克这座城市会因为文学节而闪闪发光!
谢谢大家!
创造力才是核心生产力
——答《图书馆报》记者问
【记者的话:一个偶然的电话结识了作家王子君。拜读了她的冰心散文奖获奖散文集《无花》后,带着对她本人和作品的好奇,拜访了这个个性鲜明的南方女作家。之所以突出“南方”,是因为她本是湘女,却在海南岛的椰风树影下孕育了作家的灵魂。她的作品常常从女性视角出发,也书写了许多女性的故事。当年,20多岁的王子君曾经跟着“十万人才过海峡”的热潮,在20世纪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的海南特区寻找自己的文学梦,而如今成熟的她,从南至北,来到北京多年,只为了继续对写作的执着。谈到自己正在创作的长篇小说,她不禁回答:“只要写作,我就感到非常快乐。”小说、散文、剧本都是她挥洒热情的舞台。这个充满能量的女性,在此次访谈中表达了自己对写作的独到见解。】记者:您觉得一部作品最重要的是什么?能使一部作品区别于其他作品的核心是什么?
王子君:一部作品最重要的当是主旨,也就是思想,即我们平时说的中心思想——你想要表达的思想,你写这个作品想要表达什么。当然,这个需要准确而生动地表达出来,而且这个思想必须是由心而发,首先得感动自己。它是一部作品的灵魂,是作品的骨血。人物的刻画、语言的风格、创作技巧,都是围绕它、为了丰满它来进行的。大凡文学名著,哪一部不具有深刻的思想性?
我个人认为,语言风格更应该是一部作品区别于其他作品的核心。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的语言风格,就像一个人有自己的声音特质、着装风格一样。所以,即便不看署名,只要通过他的语言叙述方式,就可以知道这是谁的作品。
记者:作为一个编剧、作家,您怎么看待现在的IP热现象?怎么看待网络文学?
王子君:IP热现象是影视人灵感枯萎、创造力衰竭的表现。因为创作、构思不出好故事,只能从别人的知识产权,从网络小说、综艺节目甚至歌曲中寻找闪光点,将别人写过的故事改编成电影、电视剧。用“衰竭”这个词也许过于严重了,而且衰竭的原因有自身的,也有社会环境的,不能一概而论。斯皮尔伯格曾在接受某家媒体采访时说:“对于电影,我们拥有更高的标准。”“电影人失去创意,这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我非常认同他的这种说法。影视人不能一味地从IP中寻找灵感,而应该通过自己的观察感悟,致力研究开发好的人物和故事。IP毕竟是他人的创意,而且并不是有了IP就有了好的影视作品,因为一方面,IP是不是真的有价值,其含金量还有待全方位研究;另一方面,将IP打造成优秀的影视作品,还有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制作团队非凡的创新能力。长此以往,有个性的作品必然会越来越少,原创能力越来越弱。当然,作为一个作家,我很欢迎这种“热”,也期待自己的作品也被“IP”一下,而且我认为自己有些作品是很有被改编的潜力的。
网络文学的发展是何等迅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网络文学这个平台,也使不少有才情的作者脱颖而出。但我个人以为,网络文学还算不上真正的繁荣。真正的繁荣当是“和风清穆”,但眼下是杂草丛生。尽管精品不少,被“IP”不少,通过影视剧的传播也日益引起关注,这是好事、幸事,但这并不能掩盖网络文学存在大量垃圾的事实。有些网络文学的玄幻、架空、仙侠等题材,不是说这类题材不能写,而是越来越轻浮造作,莫名其妙,乍一看是想象力非凡,细思则内容极苍白。
我们大家也都看到过有关网络文学抄袭、低俗、粗制滥造之作泛滥的报道,为什么?因为创造力低下的缘故。现在有些网络小说动辄就是两三百万字,据说有些平台规定,网文必须不低于多少多少万字。几百万字,这其中不大量注水凑字数怎么能完成?注水的东西即便没有毒,品质上也打了折扣。有些作者明知自己在注水,在塞垃圾,可为了凑字数,为了稿酬,管它呢,编,使劲编就是。如果如此发展下去,网络文学的真正意义将被虚化,前途也未必一片光明。好在随着网络环境的日益规范和知识产权保护法的日益完善,网文也可以去芜存精,百花齐放,真正走向繁荣。
记者:您认为剧本创作和纯文学创作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王子君:最大的区别是思维方式的不同。编剧以画面性思维为主,也可以说是视听思维;作家以文学性思维为主。
我必须做到在编剧和作家两种角色、画面性思维与文学性思维两种思维方式之间自如地切换,准确地找到表达方式。在剧本创作中,避免将文学性思维过多地带进剧本;在文学创作中避免过于平淡直白的语言。
记者:作为一个女性作家,您觉得性别意识对您的创作有影响吗?
王子君:性别意识似乎是不可避免地对创作有影响的。女性关注的事物、思考的角度、思维的习惯甚至表达的方法与男性都有着天然的不同。女性更多偏于感性思维,男性更长于理性思维。所以,女性作家的作品大多委婉细腻,呈现阴柔之美,而有阳刚之气的男性作家,创作的主题往往更加宏大。我作为女性作家,不自觉地更加关注女性的命运。
记得我第一次“触电”,参与的第一个影视剧作品,就是去帮着修改剧本。此剧本为一个大腕编剧的作品,但剧中人物全是男性视角,女性人物说话行事的方式与男性无异,使得整体剧情缺乏刚柔相济之美,因此导演要求从女性视角进行修改创作。
当然,女性作家要真正写好一部作品,就不能单纯地着眼于感性思维,而是必须多视角、全方位地认识人,认识人性,认识社会,避免性别意识带来的失误与偏见。近年来,随着题材上向历史人物拓展,我渐渐地训练自己有更加开阔的思维与更加宏大的叙事。
记者:有人说一个作家70%是靠天赋,30%是靠勤奋,您觉得有道理吗?
王子君:我个人认为是有道理的。具有文学天赋的人,观察力、想象力都是与众不同的,对于周围生活的观察与认识往往会高于其他人群,天性中有一种超越常人的敏感。但人仅有天赋是不够的,有天赋也不是天才。一个优秀的作家除了天赋上的观察力、想象力外,仍然需要不停地学习,丰富阅历,积聚知识,提高思辨能力。
当然,也不是所有作家的天赋都是与生俱来的。特殊环境和经历也会是一个人写作的源泉与灵感。有些作家在后天的社会实践中,对文学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热爱,积聚起灵气,又投入极大的热情,经过持续勤奋的努力,假以时日,发掘出了这方面的创作才能与聪明才智,同样可以成为出色的作家。
记者:您是一位擅长叙写情感、人生励志题材的作家,近年却涉足传统文化和革命历史等宏大题材。为什么有这么重大的题材取向转变?有什么体验?
王子君:一切源于一个导演邀请我创作的《老子传奇》的30集剧本。当我完全融入周王朝末年那个列国争霸、百家争鸣的时代时,我激动、兴奋,像是被点燃了生命之火,创作激情迸发,一发而不可收。以往,一谈到历史,我总有一种畏惧感,认为那是厚重高深的,也是冰冷枯燥的,这时却体会到中华传统文化辉煌灿烂,源远流长。数千年来,其中所包含的历史人物、历史事件、思想文化及其价值观念,是后世的宝贵遗产。站在一个文学和影视创作者的立场,历史文化丰富广阔,只要我们树立科学的历史观、价值观,就能从中挖掘到非常有现实意义的题材。因此,在完成剧本后,我自觉成了一个老子思想文化及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播者。
也是一个偶然的机缘,我接触到了黄克诚大将,这个中国革命历史传奇人物,从而又涉足中国革命历史题材,开始了对黄克诚的研究。在这个过程中,不可避免地要研究党史与军史,从而为波澜壮阔的中国革命历史所吸引。眼下,我在创作一部有关黄克诚大将的纪实作品。春节7天,我竟然完成了10万字,将自己全身心地置于黄老的生活工作之中,和他对话,感受一代伟人的精神。
记者:请您推荐三本书给我们报纸的读者,并请大概说说推荐的理由。
王子君:第一本书是《凡·高画传》。用一个词来形容凡·高,我选择“疯狂”。凡·高自己有句话:“尽管我又病又疯,但仍不失去对人类的爱。”对,这就是凡·高。每次读到他,我都会为他绘画中的疯狂色彩,为他对艺术的疯狂执着,为他对生活的疯狂热爱而感动、倾倒。没有读哪一本书让我在阅读的过程中产生过如此强烈的痛苦,痛苦得不断地掉眼泪。
第二本书是《万物简史》。这是一部有关人类科学发展史的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科普经典。作者比尔·布莱森,是享誉世界的旅游文学作家。他尖刻、幽默、机敏、博学、智慧。他以超常的智慧、幽默风趣的笔法,结合有关现代科学的发现,勾勒了自然的演化史和人们认识宇宙、探索万物的科学历程,既通俗易懂又引人入胜,既妙趣横生又科学严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