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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珠一串（第1页）

泰山后石坞观松记

泰山以东岳之尊，崇誉天下；又以日出之奇，碑口神州。然世人登临，鲜至山后石坞。

夏暮往游，始开境界。石坞幽奥，有清溪深涧，危崖庙迹，更兼松涛跌宕，怪石嶙峋；闻淙淙泉声，拾阶上东尧观顶，目接迤逦皆松也。穿行松间，见其接天蔽日，蔚为大观。或盘曲虬张，或苍古奇崛，或蟠卧叠干，或环绕连理。明人有游者赞曰：“尘寰迥绝。”于天籁听涛中，信斯言者矣。吾见黄山之松，略含秀逸；廊庙之松，尽皆高凝。而后石坞之松，竟如百态人生，风姿各异。

忆昔曾欲登泰山，忽狂风怒啸，宛似雷霆，天黑如坠，阴云蔽目，竟为之止。可见泰山之风，呼肆凌杀，万物为之惧也。山之岩岩，犹可屹立，松之弥高，峤者易折。松欲拔，而狂风将之摧；松虽寿，而疾风将之短。木秀于林，风犹摧之，松立于山，风可容之乎？观后石坞之松，多扭挽弯曲，怪状难述。或如绳之结，如虬之盘，如蠖之弧行，如蚺之蜿蜒。非人力可为，亦非天工本意。盖因迎风则裂，向上则断，故松不迎风之逆，而顺避图存。风之浩荡，山可泥流，石可崩陷，逆之者萎，顺之者存。松亦灵性，非岁寒而后凋，亦曲意而若水；故百年郁郁，千岁苍苍。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者也。树犹如此，人亦如斯，吾为之叹也。

同行者每驻足，寻松之绝姿，赞松之奇美。吾驻足则见松之枯败，心甚凄凄。夫群松遍布，相互图生；数松一隅，必有亡者。泰山石多而土稀，阳光雨露岂可皆沐也。汝生而他死，他死而汝生；自然法则，松亦然也。嗟夫，树犹天择，人何以堪？

世人登泰山，皆欲观泰山日出，忘小天下，不知观后石坞之松，岂非一憾乎？

日照三绝记

我有日照之游，盘桓数日，主人请留以字，题曰：“日出一隅临沧海，莲花五峰祥瑞生。”辞不甚工，惜无佳句也，赴青岛车中，赋诗三绝，盖咏日照令人赞叹者有三绝也。

何为三绝？一曰森林公园。日照有地名大沙洼，20世纪60年代为沿海之荒滩，地势低洼，不唯不毛之地，且海雾屡起，沙随风扑，禾苗蔫萎。1960年始植树造林。数十年来，蔚成万亩，固沙驱雾，功莫大焉。余游之，唯见黑松绵延，涛声与海浪谐鸣；白沙映树，鸟语与蓝天共处。丁肇中系日照人也，尝盛赞沙滩为“夏威夷所不及也”。但如无森林，沙滩则焉附之？尤引种之水杉，挺拔奇秀，令人叹止。此活化石也，亿年沉沦，而北地罕绝，大沙洼引之繁衍成林。林与滩相邻，所谓神清气爽，恍若仙侣，森林公园不虚者矣。故诗咏曰：千顷绿荫接碧海，

移来杉树已高拔。

凭窗三五帆樯渺，

无限夕阳近赤沙。

又令人叹止者为五莲山之野生杜鹃。杜鹃者多生衍于南，而怯于北地。日照五莲山之杜鹃，则漫山遍野。品种凡四十余，占地近万亩，逢四五月间，势如焰火，馨馥袭人，红艳入目，足以令人惊心动魄，人誉为“江北一绝”。而此去日照，未睹其盛，则心存憾焉，人谓杜鹃已谢，当春乃发。汝欲观之，须待来年矣。嗟讶不已，故吟小诗以记有憾：

动魄杜鹃秋已遮，

曾经春月敝削崖。

不知太守夸奇秀，

半是巉岩半是花？

宋苏东坡曾知密州，游五莲山赞曰：“奇秀不减雁荡。”余不知东坡太守赞岩岩之山乎，抑或赞漫野之杜鹃乎？

行旅匆匆，主人安排品茶。余不赏茗，然约略知此地焉有佳品者也？然日照原无茶，自20世纪60年代后引自江南，繁衍至今。

其茶不过数十年，其香郁已驰誉江北。至共青茶场，品新下之秋茶，见色泽黄绿，香气平和，汤色与春茶可相媲美，而香气则恬淡之极。茶业研究专家周加民详加介绍，使人略知“日照绿茶”之历史，茅塞为之开也。日照无茶，区区几十年而香气溢满江北，可称一绝乎？而品种广杂，如雀舌、雪青芽等，萌生诗意，更令人生遐想。故又口占小诗以抒感慨：

雀舌香郁雪青芽，

移自江南早筑家。

不见茶娘犹欲问：

依然豆蔻好年华？

日照三绝，当为日照人之骄傲；日照三绝，亦令他乡人为之心荡神摇。

文成纪游

秋日有文成县之游。文成县隶温州市，以明刘伯温谥号为名。其历史悠久，春秋即属瓯越之地，秦一统废封而设郡县，绵延至今。我以为温州乃富贵之乡，讵料文成履及，风景佳丽，始眼界大开。踪迹所至，吟有小诗以记风光，兼抒情愫。

入文成县境内，碧水蜿蜒，触目葱茏，先览百丈飞瀑，只见瀑布百折而下，山多形崖，壁立似削，山花相映，摇曳生姿。登而至亭，观瀑听风，满目碧水，不禁心旷神怡。吟得绝句曰：百丈飞流惊眼底，

削崖翠色恍如烟。

亭前碧水蜿蜒去，

观瀑听风两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