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不停地往下落,寂静无声。
片刻之后,君远梦眼睫微垂,随后微微抬眸,看向了沈逝雪,就这么怔怔地盯着她,眸子里透着些意味不明的感觉。
沈逝雪知道君远梦一定有话要说,就这么等着,手指冻得发抖,她搓着双手,凑到唇边,哈了两口气,还是觉得冷。
她与他就这么面对面站着,也不说话,飘落的雪花几乎淹没了二人,成了个雪人。
“大师兄,”沈逝雪觉得今夜君远梦应该不会说了,那便算了,她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说道:“我先回去了,明日师父就回来了,我还得去和师父复命呢!”
说完话,沈逝雪便转了身往回走去,想起那盏琉璃灯还未取,刚要转身,君远梦早已取了那盏琉璃灯走上前来。
微黄偏暖的灯光照在雪地上,提着灯的君远梦一言不发地陪着沈逝雪往前走去,他不知该如何开口,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在漠河谷找到沈逝雪的画面。
那一日,天才微微亮,漠河谷中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像是要生生撕开山谷,整个地面都抖动了起来,那些原本因为雪崩被大雪掩埋的路竟都显现出来。
君远梦翻身下了马,踏上了那条刚显现出来的小路,路两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崖上的大雪隐隐有掉落的可能,一个不小心,悬崖上砸下来的大雪,足以将整个山谷再次掩埋。
可他不能再等了,已经十日了,再找不到沈逝雪,他觉得自己要疯了。
对!要疯了!
一向沉着冷静的储君,撕碎了父皇传来的诏令,私自将太子府的一万府兵都调来了漠河谷,没日没夜地找寻沈逝雪的踪迹。
一直教养他长大的太子少傅秦娑,几次苦口婆心劝他回去,他是整个华辰国的表率,是未来的帝王,怎么能如此失态,竟不顾一切地撕了皇帝圣旨!
五日前。
“糊涂啊!殿下!”
秦娑跪在他的面前,呈上了溟元帝的圣旨。
君远梦双手接过诏令,那诏令上是他和盛家长女的赐婚。
“秦娑,”君远梦拿着圣旨,手指越来越用力,几乎将那圣旨就此掰断,“盛家当年助君家开创了华辰国,两家的先祖曾立下过盟约,华辰国的皇后之位永远是盛家的。”
秦娑看着眼前的太子殿下,看着他眸子里透着异样,这位太子殿下从幼时起,就已经极为优秀,这许多年来,不仅稳坐太子之位,还深得溟元帝的喜欢。
太子殿下不管是行事还是谋略,总是沉着冷静,从未犯过错,所走的每一步几乎都是按照所有人的期望在走。
君远梦是天命占卜出来的太子,可以说,他的出生就是为了成为太子殿下。
他也不负众望,成为了所有人心中的太阳,那般闪耀夺目!
可今日秦娑看着太子殿下,发了疯撕碎了赐婚圣旨,他的声音仍旧沉稳,却带着极度压抑之后的绝望道:“少傅,我的太子妃只能是她!若不是她,我宁愿不做这太子!不做这未来储君!”
撕碎的圣旨被君远梦洒在地面上,这是他第一次违抗圣旨,违抗自己的身份,自从沈逝雪失了踪迹,他一日日煎熬,也一日日发了疯。
心底里本是枯黄的草原,不知哪里来了火种,就这么一把火点燃了整个草原。
秦娑叹了气,看着那一地的圣旨碎片,道:“太子殿下非沈姑娘不可,依臣看,沈姑娘却未必想做这太子妃。”
君远梦身形一滞,脚步顿住了,却并不回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声音坚定又癫狂道:“那又如何!”
那些未说出的话,一字一句在那大火燎原中,越渐清晰。
他守了她十三年,自她五岁那天,被师父带回了云岚宗开始。
那个怯生生的小姑娘,不与人说话,明明看什么都是好奇的年纪,她竟然耐得住性子,每日都一个人待在后山练剑。
他听说了这个小姑娘的过去,竟然生出了想要护着她的想法。www。
一开始他以为是这个小姑娘太孤独了。
可到最后,他才看清了,其实孤独的人从来都是他,他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可从来需要人陪伴的是他。
只是看着那个小姑娘,他便觉得欢喜,那样的欢喜是他从未体会过的。m。
他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是所有眼中最优秀的太子。
他是所有人心中触不可及的太阳,可他心里的太阳,是那个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