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的时候带来了二十五万的梁军将士,走的时候,只能带走剩下的五万人和。。。。。。。。。剩下的二十万英魂。
一共死了二十万人。
一将功成万古枯,崔帏之回望这片土地时,每每回想到那二十万战友将士的面庞,还有尚且在家中殷殷期盼他们回来的家人,总不免被噩梦惊醒,后背冷汗铺湿了床单,再难入睡。
即便打了胜仗,可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笑容,行至皆疲惫沉闷不堪,处处一片愁云惨淡。
快要回到京城那天,崔帏之思念爱妻爱子,快马加鞭整整三日,不睡觉不梳洗,饿了就随便吃一点路边的吃食,渴了就装点泉水应付,跑死了足足四匹马,才回到京城。
进城门的那一刻,颇有些近乡情怯。
守城门的人还不知崔帏之回来了,看着面前这个衣裳破烂、灰头土脸,额前发丝因为没有打理而随风飘散的陌生面孔,呵斥着让他下马接受检查,并出示通关文牒。
崔帏之只看了他一眼,并不答话。
在众人警惕地拿着武器靠近他,试图将他逼下马时,崔帏之才缓缓解下腰间的令牌。
一个“崔”字显露人前,令牌上面沾满了尘土、剑气和血迹,早就是一块伤痕累累的令牌,却让守城将士们瞬间大惊失色,纷纷跪下,齐声高呼“崔将军”。
城门缓缓打开,迎着众人崇敬又惊讶的神情,崔帏之归然不动地坐在马上,牵动马绳,往里缓缓走去。
看着街边的景色,熟悉又陌生,竟然有些恍惚。
京城早已不似往日繁华。
军队里一片愁云惨淡,皇城内便也是凄风苦雨,四年的战争,不仅是将士疲惫,百姓也颇为辛苦,连沿街的叫卖声都是有气无力的,举目四望,甚至一时都看不到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达官显贵。
节衣缩食,尽供前线,大梁子民各个饿的脚步漂浮、面黄肌瘦,此刻能活着、能听到前线胜利的消息、不需要被屠城沦为奴隶便是大幸,哪有能力吃饱穿暖,甚至收拾自己?
看着满目疮痍,崔帏之竟然有些想要哭。
他仰起头,用掌心按去眼角的水液,随即凭着记忆,骑马走到崔府门前,在人们好奇的眼神里,缓缓下马。
一个四岁的孩童正扎着双髻,穿着最普通不过却又整洁干净的衣裳,专心致志地蹲在门口看蚂蚁搬家。
崔帏之站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随即走到他身后,慢慢伸出手,迟疑几秒钟,还是轻轻将指尖搭在那孩童的肩膀上,轻轻晃了晃。
那孩童看见身后蔓延上来的大块人形阴影,下意识转过头,逆光看着一个浑身灰尘泥点、胡子拉碴、头发凌乱的大叔一言不发地站在自己身后,想了想,站起身,艰难地从腰带里抠出几个铜板,掌心向上,依依不舍地递给了崔帏之。
崔帏之:“。。。。。。。。。。。”
他没有说话,只这样看着那灿金眸的孩童,动了动干涩皴裂的唇:“你。。。。。。。。。。”
“崔和真!你在干什么!”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从身侧响了起来,只听一声稚嫩的惊呼声,那孩童就被人抱了起来。
崔帏之定睛一看,只见一个约莫十一岁的蓝衣少年将那双髻孩童抱了起来,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崔帏之,与崔帏之相似的眸子里全是惊恐和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