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官兵的后脑血肉模糊,直到一动不动,陆文亮才渐渐的停止了击打的动作。
他很疼,他也没有了力气。
他和身下的尸体仍缠在一起,他想大声的喘气,但他又“啊”的一声惊叫起来,因为他瞥见了手中那块粘满血肉的砖头,
他吓的将那块青砖扔在了地上,继而胃中翻江倒海,竟是“噗”的一下呕了出来。
“别杀我,我投降,我投降!”
有官兵已是彻底吓破了胆,失去勇气的他们本性的懦弱立时暴露出来,他们向那些刚才还被他们当成“反贼”肆意屠戮的河工讨饶了。
没有人住手。
几个河工将一个头上被罩住竹筐的官兵拽来拽去,扁担、铁锹不断的砸在这个官兵身上,活活的将他打死。
一个士兵被吓的跌倒在地,他看到一个年纪和他母亲差不多的妇人满脸是血的向他走来。
他开口求饶,但刚喊了一声,喉咙却是一痛,一把剪刀捅在了他的脖子。
到处都是残杀,不同的是这一次是河工们对官兵的残杀。
没有一个官兵能逃出去。
锣声还在响着,烟雾仍在弥漫,但杀戮所在却是渐渐安静了下来。
望着地上狼藉一片的尸体,经历了疯狂的河工中终于有人再次哭了。
地上的尸体中有他的亲人,有他的邻居。
哭泣声在蔓延,直到有人骂了起来:“哭什么,都他娘的别哭,我们胜了,我们还活着!”
一只耳朵被削掉的蒋魁提着铁锹站在尸堆中。
“我们打赢官兵了,我们打赢官兵了,”
甘二毛哆嗦着,喃喃自语着,他的左手没有了,手腕处是一团结了冰的血。
“去你妈的!”
夏大军手中的铁锹早就被砍断了,他跌跌撞撞在地上摸索着,摸到一把刀后立时开心的笑了起来:“杀人还是得用刀!”
“谁是上冈陆文宗!”
人群中有个汉子喊了一声。
“是我!”
陆四向那汉子看去。
那汉子带着一帮人从人群挤出,叫道:“我是新兴场的程霖,大伙都听你的,现在怎么办!”
是啊,现在怎么办?
外面的官兵还有很多,远处的屠杀仍在继续,他们不过才杀了几十个官兵!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陆四。
上冈陆文宗的名字给他们的印象太深刻,这个人说他能带他们回家!
陆四看向那程霖,看向正在替父亲包扎的广远,看向蒋魁和夏大军,看向这四周密密麻麻的人群。
“我们还要拼命!”
将刀朝南边一指,陆四咆哮起来,“运河上不止我们盐城人,还有很多人,咱们往南边冲,把所有人都聚到一起,就跟刚才一样,不是官兵杀我们,而是我们杀官兵!”
“那样我们不就真的造反了吗?”人群中有人失声道。
“造反又如何?”
陆四将刀狠狠往地上一戳,“官逼民反,把我们逼急了,大家打进淮安城,叫那些老爷们知道我们不是任人宰割的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