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失声惊呼、急忙上前扶助他,可是祈少君依然目光呆滞、一言不发,别人再从他怀中拿走骨灰坛,还是被他一把挣脱开……
古月轩急切道:“祈弟!你倒是说句话呀!求你别这么憋着呀!”
慕冰嘶声娇颤道:“少君!你快哭出来呀!”
只见祈少君呼吸之声越来越喘急、随后眼中的泪水像是被逼出来似的,紧握的双拳发出的咯咯之声……突然,他飞掠而出、踏水而奔!
众人惊愕之下,慕古二人急忙飞掠追上去……
一直追到大运河最宽的水流处,只见祈少君一个鱼跃、倒栽入水!
慕古二人原本心如油煎,但一见此情此景却反而有所顿悟……
“嘭!!!”原本平静的水上猛然炸开!
“啊啊啊啊啊啊啊~~~~~~~~~~!!!!!!”随着水花飞溅,白衣少年如蛟龙出水般冲天而起,但随之而响的那股声浪更震惊四野、刺人耳鼓,宛如龙游浅滩时的惨嚎!震得空中鸟雀腾翅惊飞,本已漫天飞溅的河水被激起一阵狂浪,四周的屋瓦也被这霸绝人间的内力片片震飞!
岸边的两人登时松了一口气,原来他是怕波及无辜,想不到这等情形下他还能强留一份理智,当真不愧是祈少君!
发泄完后,祈少君把自己身上的巨额银票分发给了花舫上的姐妹们,让她们回乡从良,从此衣食无忧;遣散姐妹之后,慕冰帮若心收拾了衣物细软,然后一把火把依兰花舫连同雪姨的遗体一起烧了……
祈少君道:“这花舫是雪姨一手创立的,让这和她一起去天堂吧……”
若心凄然道:“现在我举目无亲,不知该如何,一切就拜托少君你了。”
祈少君正色道:“若心姐放心,你还有我……我决不会再重蹈覆辙。”
夜凉如冰,晚风凄凄……
城郊河边,祈少君捧着水瑶的骨灰坛、凝注着上面的“水瑶”二字,为了尽量让水瑶走得安宁,他还特地请了寒山寺的高僧们为此作法超度。
他凝注许久,不觉眼眸润湿,凄然道:“瑶妹……少君哥对不起你,我为何不早带你和若心姐退离苦海呢,我若早几日回来,你就不会死。”
慕冰凄叹道:“你别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
祈少君恨声道:“不!就是我的错!这是全怪我!怪我怪我都怪我!!!”他愤然悲恨,但悲恨之余猛然一怔,垂首黯然道:“对不起,冰冰……”他发觉自己是头一回对慕冰这般态度,更从未想到居然会对她如此这般。
慕冰怔怔半晌,干笑道:“没什么……只要你没事就好……”依照她冷恨决绝的一面,岂容别人对他这般疾言厉色,不过那是曾经,她现在能耐住性子,原因自然是因为她关心着眼前这个同样关心她的少年,只要他好,自己怎样都无所谓了,即便是冷酷的那个她,也是一样。
祈少君仰首道:“瑶妹……你对我的好,少君哥唯有来生结草衔环。今生我能为你做的,便是将你永远放在心里……”
慕冰心付道:“如果能把一个人永远放在自己心里,那么无论是生、是死、是聚、是离,都变得不再重要,只要两颗心永远在一起……”
古月轩一直在一旁安慰着若心,随后向祈少君问道:“什么时候去?”
祈少君厉芒一闪,切齿道:“镇南王~~朝天宫的主子~~!!你们毁了我的家园、害死了我的父母,现在又轮到他的狗崽子害死了我的瑶妹!今次若不让他们断子绝孙,我祈少君不配立于天地之间!”
谦谦君子的古月轩也不禁爆粗口怒叱道:“是可忍孰不可忍!那混蛋哪怕多活一刻,对水瑶妹子都是莫大的侮辱!我们走!”
祈少君切齿道:“不过,我偏偏要让他多活七天,生不如死的七天~~!”
寒夜沧月映照下,只见祈少君神情乖戾、厉眸爆红,望之可怖至极,平日的阳光少年此刻荡然无存,连慕冰都浑身一个寒战……
当天深夜,平江府驿馆再现“血溅鸳鸯楼”的一幕!
镇南王世子南巡,平江府驿馆因而每晚都歌舞升平,但就在今夜,发生了一桩血腥的惨案!驿馆内上下一夜之间,除了仆役、歌姬之外,凡是举刀拿戟或有武力的,全都死在三个黑衣蒙面人的手里,而且个个死状极惨!但都死于三种情形,一是被凌厉的快剑削得满地断肢残躯;二是被一双如寒冰一样的拳头打的全身冰僵而死;三是被一招封喉,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最惨的自然是那罪魁祸首的镇南王世子,官府取证时听据驿馆内杂役陈述,当时那小王爷口吐鲜血、死气白咧地跪在三个黑衣人面前,连连磕头苦苦哀求,但那三个黑衣人丝毫没放过他的意思,其中一个身影高挑、体态曼妙,似是位女子的黑衣人,竟以暗器射中小王爷下体,小王爷痛苦惨叫之余,又见另一个长剑封喉的黑衣人,用一根拇指在他前胸后背连点数下,令小王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在驿馆内躺了整整七天,最后全身筋骨碎裂惨死!
河畔,垂首望着水中晃动的月色,就宛如少年胸中那颗无法宁静的心,他望着水中晃动的沧月和自己,颓叹道:“二叔,对不起……那一刹那,我发誓我想起了您生前的教诲,可是……这一次的我……再也无法平息心中的仇恨……”
慕冰缓步走进,道:“谁也无法平息,你并未让你二叔失望。”
祈少君微微转过头,道:“你是不是觉得当时的我太可怕……”
慕冰似笑非笑道:“有一点,第一次看到那样的你……看到你被爱恨情仇驱使、化身修罗的样子,是有些不习惯。”
祈少君沉凝道:“……我也不想被仇恨吞噬自己。”
慕冰温言道:“你能够意识到一点,就说明你没有被它吞噬,何况水瑶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听我说,不要老是把什么都归咎成自己的罪孽,你真的没做错什么,你杀的是一个死有余辜的禽兽,无论你用什么方法都不为过,而且你杀他不仅是为水瑶报仇,更是救了很多人,你这么做,让很多原本会遭受跟水瑶同样命运的女子们得到解救,更能让那些活着的恶贼人人自危……”
祈少君道:“难为你替我做坏人,谢谢你。”他是指“断子绝孙”的事。
慕冰曼声道:“没事的……其实,该说谢谢的是我……”
月凉凄风下,二人并肩相依、相互抚慰,黄金般的沉默加上短短数语,让彼此的受伤的心都得到了一份慰藉,祈少君还是那个祈少君,而慕冰……应该是温柔的那一个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