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四个会计,主管记账出纳,还有一个库管,全是女的,一边嗑瓜子一边闲扯,谁是谁的亲戚,谁又是谁的小三儿,这种单位里最喜闻乐见的八卦密辛。
敲门声传来,黄副处推门进来,喜笑颜开:“哟,都忙着呢。”
会计们都收起瓜子,面对着电脑不说话,她们听尹炳松说了太多黄皮虎的坏话,对他戒备心很强。
“王姐,你上回托我给你带的东西买到了。”易冷将一个橙红色的纸袋子放在王丽桌上,袋子上有个小马车的标志,另外三个年轻会计看到商标都惊呆了,爱马仕啊这是!
王丽也傻眼了,自己啥时候托姓黄的买东西了?还是这么贵的奢侈品!
但她不舍得拒绝,这么昂贵奢靡的牌子,自己从未拥有过,一双手就控制不住的打开袋子,里面还有盒子,盒子里是一条丝巾。
一条爱马仕丝巾而已,千把块钱的东西,谁都能买得起,但又舍不得买,级低的性价比才叫奢侈品,才能有优越感,才能炫耀起来。
黄皮虎又拿出四张玉梅餐饮的抵用券,面额都是五百,每人面前放一张。
“带家里人去吃个饭,到那提我,不排队。”黄副处说着,抬起腕子一看手表,“哎哟,我还有个会,要不发票王姐你帮我找马总签字吧。”
王丽管不住自己的嘴:“行,你忙你的去,我给你安排了。”
黄皮虎说声谢了,扬长而去。
王丽先不管发票,把丝巾拿出来鉴赏,三个小会计叽叽喳喳围过来,看盒子,看购物小票,货真价实的近江恒隆广场爱马仕专卖店的机打小票,错不了。
“王姐,这丝巾真配你肤色。”出纳小李拍马屁道。
“真的么,我觉得也是。”王姐喜滋滋地将丝巾围在脖子上,还以为黄皮虎专门为自己买的呢,她当然不知道,丝巾确实是真的,但不是为她买的,而是易冷在爱马仕店里一次性买了十几条,需要贿赂的时候就用一条。
对付王丽这种没有实际矛盾,只有意气之争的人,特别好使。
王丽拿了报销单,检查一番没有大问题,就拿去总工办找马晓伟签字,马总一看没几个钱,大笔一挥,批了。
马晓伟并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在这种小事上卡别人,他只顾忙着自己的事儿。
为了承接北冰洋钻井公司的超级大单,船厂决定新建船台,大兴土木,这里面有很多可以操作的空间,干工程嘛,首推就是土方。
干土方来钱快,测算体积的时候全凭一张嘴,说多少是多少,多一点就是成千上万,运输上还能偷里程,预算十公里,实际五公里,光省下来的柴油就不少钱。
这一行没啥技术含量,是个人就能干,所以社会人才会扎堆干这个,为了争夺土方资源不惜大打出手,但这回的活儿不一样,总工办就自己内部消化了。
马晓伟通过操作把合同给了海卫公司,让尹炳松来承办,挣的钱入公司的账,用于发工资福利,他自己分毫不沾。
实习生们即将大学毕业,要回学校拿毕业证学位证,他们七个人一寻思,决定找个酒店摆一桌,感谢单位师傅们的关照,当然也请了黄副总,但易冷要回家给女儿做饭,就婉拒了,说等你们二场再叫我。
结果刚吃完晚饭就接到电话,一个叫祁红的女生以急得快要哭的声音求救黄副总,说不好了,要出事。
“镇定,慢慢说。”易冷正在刷碗,肩膀夹着手机听电话。
“他们说按照这边的规矩喝,我们都喝吐了还不让走,快来救救我们吧。”
易冷奇道:“你好像没事?”
祁红说:“我还好,我家贵州的,家里开了个酒厂。”
易冷说:“我还以为你是安徽人呢,别急,我马上到。”
等他赶到饭店包厢,情况和预想的一样,男生们已经神志不清,出溜到桌子底下去了,女生们稍好一点,到处一片狼藉,服务员默默打扫着呕吐物,几个面目陌生的中年男子正在划拳行令。
易冷只认识其中一位,正是副总工刁茂,他的资格比马晓伟老多了,年纪越大越油腻,仗着职位用酒桌文化摧残大学生,着实可恨。
刁茂看一眼易冷,继续和身边人说话,用这种方式羞辱易冷。
易冷拿起白酒倒了一杯,走到刁茂面前:“刁工,我敬你。”
刁茂喝得不少,舌头有点大:“就你,也配和我喝酒?”
易冷的火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但还是硬忍着:“刁工,我给你端一个行不。”
刁茂扭过头去,和身边人嘀嘀咕咕,不再搭理他。
易冷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往后面一薅,紧跟着捏住下巴,硬生生把嘴捏开,另一手拿着酒杯把杯子沿卡在牙上往里面灌。
字面意义上的灌,管你喝不喝得下,一大杯酒一多半倒在衣襟上,狼狈不堪,刁茂当场就喷了,呕吐物喷在刚上的一盆汤里,硬生生把汤变成了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