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手在单位拥有绝对权威,官大一级压死人,你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反驳他就乖乖听话,陆天明连力排众议都不需要,便给黄皮虎(本人不知情)安排了一个新职务。
本朝官制也分衔职和差遣,衔就是巡视员调研员主任科员啥的,职就是处长科长,县长乡长,差遣就是黄皮虎这种为了一件事专门组建的临时性机构,抽调各部门人员组成一个专项小组,黄皮虎这个小组长就是差遣,事情搞定之后,小组撤销,人员各回原建制,看起来似乎没啥意义,但这种临时差遣往往是最能立功的。
易冷接到办公室孙主任的通知,停职审查结束,回单位上班,并且恭贺他高升,官场上的人嗅觉灵敏,大家都明白这回黄皮虎没被周玉珍扳倒,后劲只会更足,办完两船合并之后,大约会有两个去向,要么当江东造船集团的副总,要么在国资委混个正处长干干。
这货两年前还是一个社会闲散人员,赫然就混成了正处,上哪儿说理去。
易冷意气风发,王者回归,重新回到省政府大楼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把管宓调到小组里,专门给自己写材料,他还想把朱正举从纪检组要过来,可是名不正言不顺,周玉珍也不放人,只好作罢。
小组里还有其他处室调来的年轻人,人数不多,五六个而已,都是能写会画的精兵强将,但他们的职责也只是给黄组长打个下手而已。
易冷向陆天明做了汇报之后,带着“江东造船股份公司筹建专项小组”进驻了近江造船厂,军事上讲究抵近侦察,他这是抵近办公,虽然远了点,但省了下面企业跑路的辛劳,属实用心良苦。
陆天明采纳了易冷的建议,由多家出资共同组建新的江东造船公司,与两船暂时平行存在,两船都是股东,慢慢的再合并起来。
新的造船厂依旧依托于近江造船厂的场地和设备,近江造船厂以实物出资占新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江尾造船厂以技术和合同转让占股同样百分之三十,剩下的百分之四十,分别由海卫公司、玉梅投资、东晋资本、红石资本瓜分。
新公司定位为混合制企业,所以不能用老国企的级别来评定,一把手的人选也没确定,先把架子搭起来再说。
这就像是农村老父亲为儿子张罗结婚,县城的房子和十几万的小车都安排好了,但让老大还是老二当新郎还没确定。
江东造船厂股份有限公司是在江东省工商局登记注册的,注册和实缴资本一千万,走流程没什么障碍,几家大股东的意见也很统一,背后易冷没少做工作,做秦德昌的工作,做袁敏的工作,还要做干部群众们的工作,基本上方方面面都是满意的。
其实对于两家厂的员工来说,工作生活毫无波澜变化,原单位牌子还在,新单位只是新挂了一块牌子而已,两家联姻搞出来一个新单位,而不是谁当谁的爹,新的江东造船公司是两家的儿子而已,不是请来的爹。
易冷发现自己挺适合当领导的,虽然不具备专业技术,但管人很可以,反倒是财务出身的袁敏和技术出身的马晓伟并不适合当一把手。
做单位一把手,不能整天忙的跟狗一样,得会用人,能扛事儿,把所有关系捋顺,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就是这个道理,陆天明会用人,用了一个黄皮虎就把别人都搞不定的两船合并弄出了雏形,黄皮虎也会用人,把两家船厂的人才都安放在恰当的位置,能拉来大合同和巨额资金,红石资本的背后是刘子光的海外产业联盟,强援加入,江船前景更加远大。
这些事儿换做别人来做,光是公关就得消耗一年半载,易冷来做就是一拍即合的事情。
香港证交所,欧氏航运的争夺战还在进行,这场资本市场的博弈从叶向晖预想中的一场战斗拖成了战役,现在有向旷日持久的战争演变的趋势,这对于财务成本极大的叶向晖不是好事。
好在随着江尾村镇银行的成立,屠文虎异军突起,大笔资金注入,战争的弹药又有了。
资本家之间的战争硝烟浓郁,易冷却已经不再关注,他握着手中一部分欧氏的股票筹码,哪管你风吹浪打,我自闲庭信步,一心一意建设社会主义造船厂。
小组长当了两个星期,效果渐渐显现出来,不是说成绩做出来了,而是巴结的人越来越多,成立新公司,还是国资为主的企业,肯定要进人,技术人员另说,工青妇财务后勤小车班这些容易塞人的部门,那都是安插自家亲戚的好地方,一时间黄皮虎的空闲时间全部被挤占,走到哪儿都是求他办事的人。
易冷现在才深切体会到到一把手的好处,要说忙那是真忙,但忙的事有六成和主营业务无关,全都是乱七八糟的社会关系要处理,要协调,人家只认一把手,你不出面都不行。
省国资委驻江东造船厂筹备小组的办公室就设在近船办公大楼里,传说中的黄组长基本不在这里办公,神龙不见首尾,谁也不知道他整天在忙些什么,想见他的人只能从那辆黑色奥迪A8在不在来判断黄组长的行踪,但黄组长又不是只有这一辆车,有时候车在,人却不在。
近江交通拥堵日益严重,尤其是市区向东通往造船厂方向,有一段和国道重叠,重卡来往穿梭不断,路面都被压坏了,市政府正在修建的高架桥更是加剧了拥堵,原本二十分钟的车程,有时候两小时都开不到地方。
如果沿江走水路就快多了,易冷现在的通勤工具是一艘玻璃钢质地的江巡艇,从船厂码头到市区游船码头,上岸之后有司机来接,去哪儿都方便。
他从外面办事回来,江巡艇停泊在船厂码头,德强娴熟的抛出缆绳,盘在岸上巨大的铁敦子上,他已经结束跟薛大糊涂海上实习的经历,回到易冷身边做驾驶员,既开车又开船,等新公司正式挂牌成立,他就是第一批员工。
深秋季节,江风凛冽,甲板上站不住人,易冷外面罩了一件海勤大衣,跳到码头上,转乘厂区内的有轨电车前往办公楼。
大衣温暖的口袋里装着两部手机,公私分开,公务手机号码是对外公开的,有几十个未接电话,没法全部都接,不是求办事就约酒,都属于无效社交,通讯录里的人打来,是另外的铃声,那也够烦的。
易冷的联系人不算多,除了江尾的老朋友们,来近江之后认识的都是官场上的熟人,熟人和朋友的性质不一样,连点赞之交都算不上。
手机铃又响了,这回是联系人特殊铃声,看一眼屏幕,是老曹打来的,接了,果然是老曹约饭局,约的是下周六,给你留出足够的缓冲时间来安排,别说今晚没空。
“也没什么大事,叫了几个朋友,医院的学校的社保局的民政厅的,都是处级干部,大家一起坐坐没坏处。”老曹很鸡贼,是个擅长编织关系网的掮客,这一点和乔智勇有些类似,只不过一个庙堂一个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