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气十足的怒吼,容锦前十几年早已听惯了。好久没听过,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碰到鬼似的拔腿就跑。
心里头后悔极了,没听少年的话乖乖待在家中。没想到偷溜出来一回就撞见了她娘和继父。
容锦拽着头巾一刻不停的跑,风从耳侧呼啸而过,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喘息声。直到后面听不到赵翠花的怒喊,才敢回头看。
身后空无一人,浑身力气骤然散去,容锦累的抬不动脚,抱着一沓毛边纸扶着墙步履蹒跚的往院子走。
这下,再也想不起来玉扳指在哪见过的事儿。
回到院子里,就累瘫了。容锦顾不了什么形象,往自己床上一摊,侧着头看着那沓毛边纸,蒙着脸心里有些懊恼。
少年三令五申不叫她出去,一出去就碰上母亲和继父,要是被他知道了,肯定少不了一通教训。
不如瞒着算了。容锦丧气的想,既然如此,那毛边纸也不能叫沅修发现了,还是得藏起来。
容锦这头忙活着找地方藏东西好不叫他发现,这头李沅修把夫子布置的课业造完成,就要离开。
旁边一学子还在拉着何宇不吐不快:“早知道他那玩意儿是从、从死人手上扒拉下来的,我昨天定然不会碰那一下!也是信了他的邪,刘家还没我家有钱呢,有那么好的东西怎么可能还留的到现在,早八百年就换成银子吃进肚子里去了。”
他懊恼不已,何宇温声安慰:“只说说是陪葬物,可不一定就是墓主人戴过的。你莫要想多,实在不行,回去叫你爹娘给你烧点艾草水,去去晦气。”
那人仍是一副幽怨懊恼的样子,与昨日捧着供着刘明德完全两模两样。李沅看不上刘明德,但更瞧不起这种拜高踩低的人,冷嗤一声,从他身边经过,离开课室。
“拽什么啊。”那人哼了一声,忿忿不平道:“不过是仗着有几分学识,得了徐夫子青眼。每日迟到早退,何兄,你看咱们甲字班谁像他一样,也不知道他回来干什么。”
何宇皱眉:“慎言。不论如何,沅修才学都比在座你我强。以后这种话你还是别说了,落在别人的耳朵里,叫有心人利用了就不好了。”
同窗被他这番为他着想的话感动,心里对李沅修却是更嫉恨了起来。
他自认为自己的每句话都没说错。是不是有真才实学,只要等县试,一试便知。他就不信了,李沅修再强能强过一县的学子,也能占得头名不成?
李沅修刚回到家,闷头打了个喷嚏。容锦听到声响,忙把被子盖回去,不叫底下的毛边纸露出一丝一毫,然后跑出去担忧的看向少年:“沅修哥哥,刚才是你打喷嚏吗,是不是着凉了?”
李沅修摇头,他身体一向康健,很少生病,与妹妹松兰完全不同。低声道:“可能是有人在背后念叨我。”
刚才找地方藏纸,期盼着少年晚点回来的容锦顿时心虚,怕被他看出来不对,想转移话题,低头却看见少年身上的袍子上满是墨点。
“沅修哥哥,你身上这是……发生了什么?”容锦眸子瞪得滴流圆。
李沅修经她这么一提醒,才想起这回事,语气有些不善:“同窗不小心把砚台打翻了。”
“他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墨点可难洗掉了。”容锦心疼坏了,转念一想,这衣裳是她娘为了嫁给继父,讨好少年才买的。用意不怎么好,如今脏了也就脏了吧,反正她现在手头还有些银子。
想到这,容锦兴奋道:“沅修哥哥,等你休沐,咱们去成衣铺给你买一身何宇哥哥那样的衣裳吧。”
何宇家里在镇上开着铺子,生意尚可。家里为供出一个学子,很是舍得为何宇花钱,几乎是月月都有新衣裳穿。
相比他,沅修平日里也就只有两套看得过去的衣裳可以换着穿。如今这身坏了,趁着手里还有些闲钱,不如先去买一身衣裳。
李沅修目光不经意扫过她身上的粗布麻衣,忽然想起来一回事,眼神微眯:“我之前叫你买的衣裳呢?”
怎么还是从家里逃出来时穿的那套。
容锦还没意识到不对:“那身衣裳太新了,我舍不得出去的时候穿,就放在柜子里呢。怎么了,沅修哥哥?”
出去的时候舍不得穿,可他怎么不不见她在家的时候穿过。仔细一想,好像只有在刚买回来那几天有见容锦穿过。
李沅修面露不悦:“衣服买来就是要穿的。你放久了衣服都糟了,到时候想穿也穿不了。”
虽是从家里分离出来,但他们手头有不少银子。他又没有虐待她的意思,怎的连一身新衣裳也舍不得穿。
容锦搓着手,歪着头眼神迷茫,想不明白怎么穿个衣裳,少年也要说她。小声嘟囔:“我每天也不出去,用不着穿的那么好看。”
李沅修几乎要气笑,这是什么歪理,穿个一百文的粗布麻衣也叫好看的话,叫人家穿绫罗绸缎往哪说理去。
气极反笑,不容置喙道:“后日休沐,你和我一块去布行,扯上两身衣裳的布,我托人帮忙赶制两身。一身冬天穿的,一身春夏的,如何?”
虽是问着,但看少年神色,她这头是连摇都不能摇的。
“可是……”容锦有心想说太破费,一人两身,那还不得花费去二三两的银子,要是买好布料,那就花的更多了。可要是只买沅修一人的,这些银钱都够买上一套好衣袍了。
人靠衣装马靠鞍,少年到时候也能在学子之间抬得起头。
李沅修似乎能猜到她在想什么,语气淡淡的:“一身衣服代表不了什么,就是穿的再好,没有学识没有修养也会让人瞧不起。我只要衣服干净整洁就好。”
容锦撇撇嘴:“好吧,都听你的,沅修哥哥。”
李沅修目的达成,话音顿时一转:“既然如此,把你今天练的字拿出来给我看看,一个下午,让我看看你写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