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个孤苦伶仃的渔民,对廖家来讲不值一提,何况此深夜之际、幽海荒边,天不知地不觉的……换做自己,也会永绝后患,一杀了之!
一个死掉的、英勇不屈的阿牛哥,一个活着的、胆怯退缩的阿牛哥,自己偏向哪一个?
韩秋并不知道,他只觉得,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
但他又有何资格指责?
两人谁也没说话,一路无言地走回木屋前。
曾阿牛在曾大娘床前跪倒,道:“阿娘,阿牛不孝,你在世时,没有让你过上一天好日子,你过身了,还让你在这里躺了这么多天……我这就把你安葬,希望娘你在天上,也好好保佑我……”
说罢,找来两把铁锹,递了韩秋一把,把曾大娘用席子卷着,抱着向后山走去。
韩秋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来到一处悬崖边上。
只见两棵古树之下,有一座土坟,四面长满野草。曾阿牛挨着那土坟右侧,开始挖了起来。两人你一锹我一铲,挖了一个大坑。
曾阿牛向原来的那土坟拜了拜,又朝曾大娘的尸体跪拜行礼。然后与韩秋一同将曾大娘下放安葬。
其时,东方开始渐渐吐白,一轮白日初升,柔光万丈。
只见海上万里、层云尽染,点点沙鸥,往来斜飞,天下无穷、海波自舒,阵阵鱼群,集散潜浮。
长风入怀,上下一括,至此方觉天地之宽!
韩秋和曾阿牛两人坐在树下歇息,目睹这等景色,只觉襟怀如洗,神清气爽,不由相视一笑。
曾阿牛道:“小秋,你在这里等候一会,我去去就回。”
韩秋爱极了眼前景色,随口答道:“好!”
不想这一等,许久不见曾阿牛回转。一时困乏,靠在树上,幽幽睡去,醒来时已是晌午。
只见来时路径上,阳光下照,曾阿牛拿着一大布袋,挂在肩上,大步走来。
韩秋叫了声“阿牛哥”,曾阿牛道:“小秋,让你久等了!”把那布袋放在地上铺展开来,里头装的是几双碗筷和一个大大的木饭盒。
曾阿牛把饭盒打开,取出里面的饭菜,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很是丰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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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给两座坟前,各盛一大碗白饭,叩拜完毕,才与韩秋一同坐下用食。
韩秋早已饿极了,闻着香气,食指大动,跟着跪拜完毕,也不客套,两人埋首虎咽,一顿风卷残云。
罢了,曾阿牛把碗筷、饭盒收拾停当,仍用那布包着,背在肩上,站起身来,向韩秋道:“小秋,你还在这里等着,今晚我们不醉无归!”
韩秋原想同去,最后却说:“好,我在这里等你。”
这次去了不久,便换了麻衣,头戴白巾,领着两个里面穿着幽海边寻常渔民的服饰、外面套着道袍的中年人。
那两名临时的道长在坟头挂上纸幡,烧了黄纸,点上香烛,一人拿着桃木剑,一人拿着铁钹,绕着坟头一边唱念,一边击打、舞蹈。
忙活了半天,直到夕阳西下,暮色沉沉,曾阿牛才送两人下山。回来时仍旧背着一大布袋,另一只手上还提着一大壶酒。
两人在坟前排开酒水,席地而坐。
曾阿牛给两人各斟了满满一碗,指着原先的那土坟道:“这是我阿爹,他死得早,我三岁时出海打鱼,人就没了,这里葬的是他穿的一些衣物……”
“我阿娘从小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长大,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她的养育之恩,我几辈子都报答不完,可是我非但没有让她过上一天好日子,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