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紧紧盯着他,却见徐霜策好似完全没有在听,突然又问:“那我们会不会是在梦里?”
应恺奇道:“什么?”
“会不会是我做了个梦,这天下人都只是梦境造物而已?”
穆夺朱终于听不下去了,捋起袖子活动了下手腕,彬彬有礼地道:“徐兄,若是你真有此困惑,在下愿以雷霆之势助你一掌,相信你的困惑立马可解……”
应恺赶紧把他给拉住了,追问徐霜策:“你当真作如此想?”
“……”
“你近年越发在沧阳山闭关不出,也许是因为进境凝滞,不免多思了。待兵人丝之事了结后,你不妨来褪婀小住一段时日,我与穆兄帮你梳理灵脉,如何?”
徐霜策没有答言。半晌只见他垂下眼睫,呼了口气,说:“不用。是我多虑了。”
应恺少年时与徐霜策游历四海,深知好友意志坚定极难说服,有时甚至有固执己见之嫌,只得暂且按住忧急,勉强点了点头。
这时有弟子从阁楼内掀帘而出,快步上前欠身:“医宗大人,冰阁里使人来报,说法华仙尊遗骨内的兵人丝已抽出九成,再过半个时辰就该抽净了。您有何示下?”
倘若度开洵真的想要法华仙尊遗骨,又有众人尚且未知的办法潜入定仙陵,那么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将仙躯移至褪婀,由应恺亲自照管才是――应恺刚要开口说什么,这时却听天台与阁楼相连的珠帘一掀,长孙澄风抬脚跨了进来:
“诸位仙友稍等。敢问仙尊遗骨可是正封存在冰阁里?”
穆夺朱“啊”了声:“钜宗有何高见?”
长孙澄风身上那针锋相对的凶狠已经消失不见,随和友善再次回到了那张俊朗的脸上。他双手拢在袍袖中,笑眯眯地道:“我有一法,殊为凶险,但或许可以追踪到度开洵目前所藏身的地方。”
应恺疑道:“何法?”
?
冰阁,藏尸大阵。
宫惟站在冰床上自己的尸骨边,心内茫然,若有所失。
他脑子里非常乱,无数个念头纷乱杂呈,似乎本能中悟到了什么,但仔细去想却又什么都捉摸不到,怔怔地一片空白。
过了不知多久,藏尸阁里刺骨的寒意终于慢慢冻醒了他。宫惟僵直着手把殓衣重新盖回尸体,心烦意乱不再多看??一眼,自己也说不清那莫名的逃避**从何而来,转身就要从这大厅里出去。
谁料正当这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几道脚步声,应恺的话音由远而近:“――澄风,你说此法凶险,到底凶险在何处?”
有人来了!
宫惟脚步一顿,霎时还没想好是待在原地还是冲出去叫师兄,就在那短短数息间便听几道脚步来到了藏尸阁大门外。幸而两名守门弟子已经恢复神智了,纷纷见礼:“拜见盟主,拜见徐宗主!”
徐霜策?!
宫惟手一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行一步扭头四下张望。偏生这圆形大厅空空荡荡,连个藏身的屏风都没有,远处墙角有一扇雕花窗,宫惟飓风般冲过去一看,锁死了!
怎么办,躲还是不躲?
门外弟子连续拜见了五六声,这天下所有大宗师竟然全聚齐了。情急之下宫惟脑子里乱糟糟地,突然回头一扫,目光蓦然定住。
玄冰床底部与地板间,赫然有一道隐蔽而狭窄,不到半尺的缝隙。
吱呀一声门开了,几双脚鱼贯而入。
“虽然不知道度开洵是怎么把兵人丝种进黄金棺的,但他本人混进定仙陵的可能性不大。”长孙澄风走到玄冰床前站定,看了眼兵人丝抽出来的情况,回头道:“也就是说他不能近身操纵自己的傀儡,很可能是事先通过兵人丝,为法华尊的仙躯种下了一套清晰完整的行动指令。”
“――比方说‘到我这里来’吗?”应恺皱眉问。
“我猜测是。同时应当还有自己藏身的具体方位。”长孙澄风道:“因此只要我们弄清他授意法华仙尊去做什么,便能知道他所图为何,以及当前的藏身之处了。”
冰床底下,“向小园”罕见的重阴体质完美融进了这冰天雪地的藏尸阁,宫惟屏声静气贴着地板,目光紧紧盯着身侧一双白面黑底的丝质靴子。
那是徐霜策。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沧阳宗主似乎站得离玄冰棺更近一些,甚至给了他一种近在咫尺的压迫感。
应恺问:“怎样才能知晓他授意宫……授意这尸骨傀儡去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