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春节都是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没有之一。
本来,这个节日代表的是团圆、幸福、快乐、吉祥……
但是在九镇人的记忆当中,曾经有过一个非同寻常的春节,那个春节给很多人留下的印象也许是刺激,是震惊,甚至是拍手称快。
可对于我而言,留在心底的却是直到天荒地老都再也磨灭不去的后悔、内疚与伤痛……
转眼之间,险儿远走他乡已经多半年了,身陷囹圄的胡玮也开始逐渐适应没有自由的生活,剩下的兄弟朋友们都各自过着自己原本的日子,无惊无喜,不知不觉,时光就来到了2002的春节。
小小的九镇上,劳碌了一年的人们开始筹备年货,开始面带笑容,开始计划来年,当然,也开始想家。
流子们也是一样,平日里那些锱铢必争,重过生命的胜负成败,恩怨情仇,突然间,也变得好像再没那么重要。大家都纷纷收拾起那颗飘泊一年,早已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心,回到了自己的亲友身旁。
腊月二十七那天,迪厅没有营业,我事先就已吩咐小二爷在巨龙大酒店包下了整个三楼,叫齐了手下跟着我讨生活的几乎所有小弟,一起在那里吃了一顿团年饭。
人的一生很短暂,也很漫长。
在漫长的生命旅程中,每个人都会拥有无数的回忆,当中自然也就难免有些让人悔断肝肠,却又忘不掉、追不回的事情。
那天,和兄弟们一起吃年饭的时候,我就做出了这样的一件事情。
我记得那天有很多人,三楼的一间包厢和大厅里所有的餐桌都几乎坐满,每个人表现得都是那么兴高采烈,喜气洋洋。
坐在包厢里面的是我、地儿、小二爷三兄弟和十三鹰里面大部分的人,以及专门叫过来一起热闹下的红杰、大屌。
饭局中,大家都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而且,说起来也奇怪,那天不知为何,一向老实本分并不贪杯的元伯,却偏偏是喝得最多的一个。
胡玮被抓了之后,我就让元伯顶替了胡玮原来的位置,很多重要的事情,例如高利贷、帮樊主任收账等,都交给了贾义和他两个人来管。
常言说得好,相由心生。
人只要上了位,时间一长,就必定会有上位者威福自操的那股气场,再加上十三鹰当初一战所遗留下来的赫赫声威。
今日的元伯,已经与刚出道时那个有些微胖、有些龅牙、本分内向的小孩子不可同日而语了,无论在整个九镇的黑道还是自家兄弟的小圈子里面,他都建立起了一定的威严,拥有了一定的地位。
虽然别人口里的称呼依然还是“元伯”而不是“元哥”,但是通过语气所表达出来的东西已是截然不同。
酒席刚开的时候,我们三兄弟一起在大厅里敬了所有的弟兄们一杯,剩下的时间,就只是偶尔象征性地出来打个招呼,调下气氛。实在是遇到了闹酒的,也只是小酌一口,意思意思而已了。
陪客的重任就留给了十三鹰,他们轮着出去给各自手下的小弟敬酒,其中又以贾义和元伯两个人须要出去的次数最为频繁,理所当然也就喝得最多。
饭局进展到这一刻,都还是一副和气喜庆的景象。
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后悔,为什么那天我没有早点把饭局结束,那样的话,我心里也会更加好受。
只可惜,我却再也没有机会重来。
在聚会之前的几天,我们三兄弟就联系了武昇和袁伟两个人,希望他们一起过来吃顿饭。
我的本意是好的。
我认为,不管我和三哥之间闹成了什么样子,我们六兄弟还是六兄弟。在漫天神佛的座前,我们喝下了血酒,斩下了鸡头。我们说过“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我们的友情,不应该被外界的任何因素所影响,更不会被影响。
我的确是一片真诚。
只可惜,在这个吃人的社会里,一个人越真诚,就证明他越青涩,越年轻。
而青涩的年轻人行事,往往都欠缺周全。
所以,当时的我并没有考虑到,当之前那一系列恩断义绝的冲突发生之后,武晟、袁伟两个,身为他人小弟的为难之处。
在我和小二爷颇有一些强人所难的坚持之下,武昇他们只得答应了一起吃饭的要求。
但是二十七那天,过来的却只有袁伟一个人。
就在我们喝到一半,气氛正酣的时候赶了过来。
袁伟到之前,我就已经有些醉意了,红杰和小二爷也正喝到满面红光,大屌等其他几人更是醉得不行,寒冬腊月的居然只是借着空调和火锅的一点热气,就脱掉了上身的所有衣物,光着个赤膊在酒席上和地儿、周波大呼小叫地划拳。
外面大厅里一帮小弟们的声浪也是一波接着一波,连隔音的包厢门都掩盖不住。
江湖多是性情人。
流子们本身就有些忘形,小流子更是如此,而一群喝醉了的小流子是什么形态,大家就可想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