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的人都会知道,每到月底总有那么一到两天,有着一件特别的事要做。
那就是你需要算一下这个月毛收入多少,净收入多少,支出好多,不该支出又是好多。
这一天在我们那里有个叫法——盘底。
我不知道别人盘底是个什么情况,我只晓得我非常讨厌盘底,不是因为盘底要用到我最不喜欢的数学,这个事有会计和小二爷去干。
而是因为每到临近盘底的那几天,我总要应付一些人。
一些冠冕堂皇地喝你血的人。
不过,二〇〇二年夏天的某月月底,我们迪厅盘底那天,我破天荒地喜欢了一次这些人。
因为我们的行动定在了盘底那天,而只有这些人才能保证计划得以顺利进行。
早上起床不久,我就给当初与我和廖光惠一起吃了顿饭的,隶属我们辖区派出所的那个指导员打了个电话,约他晚上一起吃饭、唱歌。
挂了之后,又分别给在文化局和工商局的两个熟人打了电话,发出了同样的邀请。
一切搞定,我早早来到迪厅,再次和小二爷、地儿商量了一切细节,确定无误。
在等待中,时间终于走到了下午六点。
我来到事先早已经订好了的一家餐厅,和三位达官贵人一起,在友好亲切的气氛下进行了晚餐。
席间,双方就迪厅的各种营生问题与各自喜好、收入问题深入交换了意见,并一致认为这次对话是应该的,是具有建设性的,大大促进了双方的理解。
最后双方重申,建立官民相拥、和谐共进的长期健康稳定合作关系,符合各自的根本利益,保持和扩大相互的合作,对于各自间的升迁、发财有着重大意义和影响。
为了表达我方诚意和迪厅所有工作人员的友好意愿,我向对方赠送了我方特产——芒粒。
在这样友好的气氛之中,我们又一致认为余兴未尽,于是再一起去了我市最大最好的夜总会。
我市最大最好的夜总会是哪家?在哪里?
是王朝。
就在我们迪厅上面一层,王朝夜总会的总统包间里面,让相熟的公关经理叫来了最漂亮的小姐,点上了最流行的洋酒和饮料。
伴随着三位中年男人如同牛吼一样,可以达到内功最高境界——以声杀人的优美歌声中,友好气氛再次降临。
晚上十点多钟,一直放在随身包里的电话铃声终于响起,屏幕上显示出小二爷那一连串熟悉的号码。
我飞快掐掉手中香烟,一只手捂着耳朵,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尽量凑到嘴边:
“喂,怎么样了?”
“来了!”小二爷的语气中也带着一丝紧张。
“好。”
我挂上电话,深深吐出一口气,端起桌上的杯子,倒了满满一杯轩尼诗,一口喝尽。
醇香的酒液和着清凉的冰块一起顺着喉管直流而下,一股辛辣猛地冒了上来。
紧紧抿上双唇,硬生生忍着不让那股辣味流出,在辣味转变成那种美妙口感的同时,也辣出了我身体里的狠劲。
要死卵朝天!
偌大的名气,偌大的生意,金子军当得,我胡钦就当不得?
双手一撑膝盖,猛地站了起来。
旁边正在忙着和姑娘们热切交流探讨的工商局朋友一看我的样子,回过头来,笑嘻嘻问道:
“怎么?小胡,有事啊?”
“没事没事。陈哥,不聊天了,多的是时间聊。来,我们两兄弟难得喝回酒。当老弟的敬你!喝完一起唱首歌。”
男人志得意满地放开了怀中女孩,站起身来,故作豪气地猛一碰杯,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辣味再次出现于我的口腔,浇得我胸膛中的那把火越来越旺。
“小胡,来,老哥做个主,我们一起唱一首刀郎,要不要得?来鼓掌!”
掌声响起,众人端着杯子人模狗样地凑了上来……
好不容易唱完,又是连着几杯酒下肚之后,我擦了擦顺着嘴角流下的丝缕酒渍,颇有些醉意盎然地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