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钦,出来混为的是什么?都是钱唦,黄皮再狠,再恨你,他未必还值得和钱生仇,和钱过不去啊。”
谈话以来,我第一次又感受到了老鼠那种让我有些摸不清的谈话方式。
茫然中,危险的感觉涌了上来。
“小钦,那个时候你还小,以前的一些事你不清楚。我坐牢之前,和黄皮的关系也算是半个兄弟。这件事,只要你不动,我可以帮你给个保证,我保证黄皮不会再搞了。”
“哦?”
“小钦,你还是没有出门受苦的。在家百日好,出门万事难啊!黄皮也出去这么些年哒,哪个不想待在屋里,是不是?这回自己的爷老子死了,都没有送到终。他未必好想啊?再说他手脚也不方便,这次回来也就不想出去哒,想在家里安安稳稳搞点什么小生意,打打牌,喝下酒,舒舒服服过下半辈子了。黄皮和你这个事,我专门也了解了下。和他有仇的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义色啊、铁明啊,都在里头。他要搞,搞得过来?你放心,我给他也说了,来看看你的意思,毕竟和你和他都是这么些年的老关系,多少都会给我夏冬一个小面子。小钦,你怎么看?”
“他不是想搞我吗?”
“哎呀,这么大的仇,哪个心里没得想法?我还想打到东京去呢,是不是?他其实主要也是怕一点,怕你们不让他在屋里待,不给条活路走。只要日子过得舒服,哪里还记得个什么仇啊,都是假的。小钦,听我一句,算哒,这么多年,什么仇你也了哒,是不是?没得必要。我也给你句老实话,黄皮回来这么久,一直都是要想搞点生意的,都是为个钱啊。一般的人又怕得罪你和义色,不敢和他搞。我而今准备抬下他,一起搭伙搞点事。小钦,帮个忙!”
老鼠这段话说得很客气,很委婉,但是里面的意思却很简单。
我给黄皮留条路走,黄皮就安静过日子,今后两不相干。如果我不留路走,那就是鱼死网破,黄皮拼死也要和我打一回。
而且除此之外,我还断了他——老鼠的财路。
默不作声地考虑了半天,我说:
“别的我无所谓,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我也不是个赶尽杀绝的人。东哥,我相信你!只是,我担心……”
“好!小钦,有你这句话,就作数!要得,小钦,我记在心里的。你放心,没得任何担心的地方,从今天起,只要你有一根毛是掉在黄皮手里的,我夏冬亲自负责!”
老鼠飞快打断了我的说话,说完之后,他眉眼之间完全舒展开,大笑了起来,很是高兴。
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是老鼠把话说到了这里,我也不方便再说。又寒暄了片刻之后,他和大屌拒绝了留下吃饭的邀请,起身要走。
我和小二爷一起送他们下楼,走到场子大门口的时候,老鼠非常亲热又有些漫不经心地伸出手,轻轻搭着我的肩膀,眼光目视前方,嘴里说出了一句话:
“小钦,九镇停车场要承包的事,你们几兄弟应该听到别个讲了啊?”
抬眼望过去,他却还是依然望着前方的楼梯,没有转头看我。
心头顿时赫然开朗,我突然之间明白了老鼠今天过来找我的真正理由。
近段时间,关于重庆铁腕“打黑”的新闻铺天盖地而来,其轰炸性的报道宣传占据了几乎所有主流媒体的大幅版面。黑势力隐隐然超过了腐败、制度、社会公义等陈年老话,而一跃成为导致这个社会堕落疯狂的根本源头。
这是荒谬的。黑势力可恨,该打该办该严惩,这都没错。
但是,它绝对不是社会问题的源头。因为,它还不配,它远远没有这个能量与资格。
这样的造势与“超女”很相像,唯一不同的是“超女”走出的是娱乐明星。而“打黑”走出的却仿佛是几个一身正气、明镜高悬的当代“包青天”。
只可惜,青天再多,人为治理比之于法治,也只是东施效颦,糊弄苍生而已。
大多数的朋友从里面看出了政治清明,浩气长存。
我却看出了一点与众不同的东西。我帮这个东西起了个名字,叫作现代黑帮的共性与发展。
被打掉的几个老大身上,除了无一例外的有保护伞之外,都还有着另一个共同点,他们以之发家的轨迹惊人相似,翻来覆去都是几个相同的行业。
其中,有一个就是交通运输。
于是,九镇的流子们也就和这些“黑社会”有了共性。
停车场,并不是字面意思上的意思,这只是九镇百姓口中的一个简称。实际上,它的全称叫作“××县九镇社会车辆营运站”。
在九镇,有两个停车场。
一个是属于国有人汽公司旗下,从建国以来,就开始运行从九镇通往各个市县以及周边范围内的路线交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