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东深来似清风,言语间也似漫不经心,可每字每句落下就成骤雨,让人猝不及防。
饶尊眉心微蹙,忽而冷笑,有四两拨千斤的意味,“哦?这凰天的姑娘里原来有让陆总看上眼的。”紧跟着冷喝,“龙鬼!”
龙鬼一激灵,提着裤子上前。饶尊没看他,目光落在陆东深脸上,“怎么办事的?陆总看上的女人你也敢往台上抓?”
“啊?”龙鬼愣住。
“陆总,倒不如你亲自上去看看。”饶尊笑,“我初来乍到,对这里的姑娘实在不了解,如果哪里有得罪陆总的地方,我自当赔罪。”
陆东深明白他在打太极,笑了笑没依着他的话继续,目光沉稳落过来,“蒋璃,过来。”这一声让蒋璃身心都为之一颤,她像是在暗黑间行路太久而迷了路的人,突然看见遥遥升的灯火,让她知道他着实是为她而来。有多少次她身陷囹圄,谭爷也是这般救她于水火,她本该习惯这血雨腥风的
遭遇。
可今天,这个男人为她而来,这是一种她从未有过的感觉,似乎所有的风险都能在他那双平静如海的眼睛里消之散尽,不是感激涕零却又胜似感激涕零。
饶尊微微眯眼,有一丝危险蔓延开来,在他的眼缝、在他略微绷紧的下巴,扣住蒋璃的手没放,蒋璃一挣扎,他的手臂顺势扣得更紧。陆东深见状也没恼,缓步上前,与饶尊也只有一臂距离。两个男人身高相等,同是高大,像是两座挺拔峻岭,却是能压得蒋璃透不过气来。可真正盘旋在两个男人之间的是各自的笑里藏刀、风云诡谲,是
两个男人不动声色、谈笑风生下的歇斯底里和拼杀。
一个横跨国际的商界大腕,一个官商都涉的太子爷,两人都不涉黑,两人都是在商道和官道上摸爬滚打习惯了的人,所以行事作风自然就跟谭耀明不同。
陆东深的目光落在蒋璃脸上,眼里和唇稍都是轻风淡写的笑,“你是怎么得罪尊少了?”还没等蒋璃反应过来,就见陆东深长臂一伸控住她的胳膊,下一秒一个用力,她身心不稳踉跄冲前,而饶尊也是万万没想到敢有人这么直接从跟他手里夺人,再想有所回击,蒋璃已是擦着他的指尖被陆东
深拉了过去。
发生的太快,至少蒋璃还是晕的,反应过来时自己已在陆东深的怀里,抬头,目光能及的是他的下巴和微抿的唇角。
饶尊哪是吃亏的主儿,第一个念头当然是要生夺,可念头刚起,就听陆东深开口,“尊少,我的女人平时是被我惯坏了,今天如果得罪了尊少,我替她向你赔罪。”
刚刚饶尊的话陆东深又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蒋璃在他怀里没动,心头却是一番惊涛骇浪。他看似随意,手臂却是圈紧了她,原来,在与饶尊的这场对决中他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她的脸颊近乎贴着他的胸膛,男人的气息透过衬衫钻了她的呼吸,他的嗓音低沉有力,从胸膛自上逸出,如是磐石。
饶尊对于陆东深的这般宣告不以为然,唇眼已染冷,“整个沧陵都知道她跟谭耀明的关系,怎么就成了你的女人了?”
陆东深云淡风轻,“没办法,看上了。”
蒋璃心口一颤。
饶尊笑,“那如果我也看上了呢?”
“是吗?”陆东深似笑非笑,低头,腾出手捏起蒋璃的下巴,故作端详,“你这张脸还真是惹祸端,硬生生逼着我跟尊少结梁子啊。”
蒋璃看着他的眼,想去判断他哪句话真哪句话假,这么近的距离,他的眼依旧深得似海,可凝着她时有笑意,掬了多少光亮,多了几分风情,一并揉碎了洇在宛若江南晨光的一抹温柔里。
可结梁子的话不是简单说说,生意场上的人最怕就是结梁子,这跟道上不同,打打杀杀之后大不了各自退回领地,老死不相往来。可商场如战场,兜兜转转总能见面,他真打算跟饶尊结梁子?果不其然,饶尊开口,“看来陆总今天来是准备撕脸的。”他沉沉哼笑,“听说陆总刚刚被调到天际,内地生意不好做,外来的和尚想要念好这本经哪是容易事,而且我也听说陆门多虎狼之将,怕是陆总身在
其中也不好过吧。”这番话蒋璃听得明白,陆东深自然也听得明白,他稳稳接招,“听说华力集团积极拓展海外市场,以能源为胜,凑巧的很,陆门在能源这一块也颇有建树,不凑巧的是陆门的海外经验比华力多了些。尊少在
华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假,就不知道独闯海外市场时是不是也能独当一面啊?”
言语间的浮光暗影形同刀子,嗖嗖而过裹着寒风冷雨。蒋璃经过太多风浪,两人的这番话虽是听着没什么,可仔细品来就觉后背发凉。
一个在京城握有权势的饶尊,想要捏死刚刚进入中国的天际易如反掌,别管背景是不是陆门,只要他想,他都能在无声无息间断了陆门进入内地的前哨。一个有着强大海外市场做背景的陆门太子爷,对于想要抢滩国际市场、国际背景却是薄弱的华力自然也有生杀大权,别管华力在内地的资源有多雄厚,只要他愿意,他也能在谈笑风生间利用国际资源打得
华力措手不及。
两个男人,势均力敌,这场博弈一旦真的开始,谁都没有把握能占上风。
所以,从这一刻蒋璃真正明白黑道有黑道的规矩,白道有白道的规则。
气氛陷入僵局。
饶尊和陆东深谁都没开口说话,在对峙,在衡量。一个女人也许能引起男人间的战争,但男人在博弈在厮杀时考虑的可不单单是个女人。龙鬼有心巴结饶尊,他毕竟是道上混的,宁可得罪商道上的人也不愿惹上官道上的爷,见状后,就想着要给饶尊解围。上前冲着保镖们叫嚣,“尊少办事还需要别人在这指手画脚的?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把
闲杂人等给我——”陆东深蓦地扼住了龙鬼的脖子,修长的手指倏地用力,令龙鬼剩下的话淹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