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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夫人微微侧头,眼角似有泪渍。
“是啊,我叔叔临死时亲手给自己撰写墓志,平生起落,种种悲喜,一概略去不提,只大书特书泰山之行,墓碑立在黄河边,十里八乡父老来拜来读,子孙引以为傲。所以四年前圣人封禅嵩山,着我操办,真让我完了小时候的心愿,尤其今年再来,祭祀事小,实则大事是——”
瑟瑟听了她欲扬先抑的一番铺垫,眼珠子滴溜溜转的像只猫,想要逮住她话里的暗示,边上李仙蕙脸上却浮起歉意,放下祭祀不提,反恳切道。
“柳家、褚家、颜家,当初不过是为王皇后说了一句公道话,便祸及子孙,连圣人肯还政李家了,这桩旧事却没人翻案。”
瑟瑟不明所以,呆呆地‘诶’了声。
颜夫人瞧她满脸无知,叹气道,“宫里人事常变,一茬茬更迭,当年惊天动地的大事,如今老人不提,新人压根儿不知道,何谈翻案?只可惜我几个叔伯侄儿,满腹才学,胜过宋之问、崔湜之流多少?却只能滞留乡间,一笔楷书无缘青史,只能记些家务账,叫管事的赞叹。”
一番长叹戛然而止,她起身告辞,边往院子走,边牵着李仙蕙殷殷嘱咐。
“祀坛设在峻极峰顶,四年前修建时,正逢武威军与吐蕃激战,朝廷钱粮紧张,所以只升龙道修的阔绰些,能走御辇,边上道儿窄,公卿百官都得骑马,只能委屈你们抛头露面了。”
瑟瑟笑说这才好呢!
“年纪轻轻怕什么?爬也要爬上去啊!”
颜夫人嗤地一笑,目光锐利地望回来。
“你别说嘴,不是好爬的,一万零一级台阶儿,腿不走折了你的。”
瑟瑟惊住了,司马银朱跟在颜夫人身后,本已出去了,闻言回头取笑。
“我们都是练过的,连太平公主年届四十,跑马射箭样样不差,你现练来不及,赶紧想别的主意罢。”
三人说笑着出去,丢下瑟瑟急的在树底来回转摸为难,握拳发狠,难得有个露脸的机会,断不能错过。
李仙蕙送客回来,见她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又像秋燥的鸣蝉,满眼热望,词不达意,不禁好笑,先命人取凉茶来。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才是帝女的气度!”
提起那把甜白瓷的鹅颈壶,稳稳替她斟了一杯,堵住唇边。
“良药苦口,罚你连喝三口再说话。”
这难不倒瑟瑟,闺中女郎多怕吃苦,可她在房州那些年,别的没攒下,为出人头地,无事不可为的决心积攒了好几缸,接过来二话不说,咣咣连干三杯,满以为要苦的咋舌,没想到皱眉等了片刻,喉头回过味道来,是蜂蜜兑了水,丝丝回甜,好喝的很。
高兴地端起小杯子,“阿姐,我敬你!”
可是李仙蕙却避开了,“我比不得你热身子,吃不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