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看,李仙蕙衣袂飘飘,脸上有种往日少见的傲气。
“宇文邕因宇文护而深恨佛教,七次召集百官及沙门、道士,辩论儒释道三教的先后,最后力排众议,禁止佛道,举国搜罗经文加以焚毁,沙门、道士一律还俗,不然格杀勿论,至于寺观塔庙,拆除后土地尽数分赠王公……如此剥皮抽筋、斩草除根,及至李唐初立时,天下人已不知佛祖为何,唯独这座佛塔嵌在树中,竟逃过一劫。”
瑟瑟站起身,偏着头认真问,“二姐要教我什么?人在时代潮头,最要紧明哲保身么?”
李仙蕙笑起来,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
摇头道,“褚遂良若只顾明哲保身,我们念书时便都要鄙薄他无耻了。”
瑟瑟哦了一声,拍拍手,落了满地金屑。
“那倒也是,面子名头总要顾的,不过我若是他,定不会跟圣人硬碰硬,总要找条缝子钻出去,命也留着,事情也办了。”
“子孙代代不得入仕,很可怕么?公道自在人心!”
李仙蕙早习惯了她街头浪游儿论调,豪迈地把袖子一挥。
“颜家四十年无人入仕,可天下士子的案头,还是摆着颜师古编的《隋书》,连府监这等不学无术之徒,都要翻开两遍以示附庸风雅。两京仕宦出了丧事,还是要千金求取颜家人撰写的墓志铭。”
瑟瑟听了却越发胆怯,“四十年?那是许多人的一生啊。”
第70章
三阳宫不比太初宫,基于隋朝旧址增建改造,限制颇多。
三阳宫全由武三思自出机杼,不受春官约束,不计成本,处处求奇求险,道旁不掌大灯,只在树梢挂花灯,南瓜也有,蝴蝶也有,天一黑就像过上元节。
武崇训远远过来,一眼瞥见她们姐妹在树下倾谈,便放慢了步子。
武延秀挑眉,“哟,还是三哥会享福,出来玩嘛,新娘子就住隔壁,卿卿我我,花前月下,享受得很呐。”
武崇训听了烦恼,挥手驱赶耳畔苍蝇嗡嗡,索性绕道走远路。
“赖下去不是事儿,当年大哥替你代还赌债,四百贯不是小数,过后合该讨要,反惹你牢骚,叫外人揣测兄弟俩为什么翻脸。”
武延秀瞧他防自己跟防贼似的,多一眼都怕被他看了,颇感得意。
故意站在拐角处张望,那边也不知聊什么,瑟瑟满面凝重,一时又讶然张大了嘴,总之七情上面,精彩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