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珣娓娓道来,随意得像是在说砧板上的肉有哪些吃法。
冷风蹿入衣领,姜槐瑟缩一下。
本来就一直忍着痛,加之一路小跑过来,呛了几口冷风,又被他的话唬得心口突突跳,姜槐腹中猛地翻腾起一阵剧痛,脏器像被一双手狠狠拧绞。
她弯下腰,双手紧紧捂着腹部,一张脸瞬间褪掉血色,白得渗人。
身旁劲风一掠,姜槐已被人拦腰抱起,近在咫尺的脸庞剑眉紧拧,眼底透着难得一见的慌乱。
叶珣抱着她直接转身进屋,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扭头吩咐:“去请大夫!”
姜槐痛得说不出话,眼角濡湿,只扯住他的衣袖,摇了摇头。她不想因此事兴师动众,特别是在这里。
叶珣替她盖上锦被,朝着竹音厉声问:“怎么回事?”先前看她脸色不好,还以为只是夜里冷,她穿得少。
竹音本就怕他,现下还要她说姑娘家的闺阁之事,更是满脸涨红,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姑娘是……是……”
巧云在一旁看得着急,一跺脚:“姑娘是月信来了!腹痛!”
叶珣凝着眉,茫茫然半晌,待反应过来,耳廓倏地腾起一抹红色,他低头轻咳一声,想将目光从姜槐脸上挪开。
往日都是叶珣吓唬她,看她出糗,惹她不自在,且逗弄完她之后,还会流露出隐隐约约好似报复成功的满足感。
姜槐何曾见过叶珣这副神色?
顿觉十分新鲜有趣,畅快不已。便目不转睛盯着他的脸,仔细看,认真看。见他想要别开脸,又猛地一扯他衣袖。
叶珣以为她疼得厉害,连忙俯低身看她:“很疼吗?”
姜槐又痛又想笑,唇角微微抽动,表情一时有些扭曲,只紧紧攥住他,不让他走。
叶珣强忍着不自在任由她看。
一如四年前的夜晚,他只是想问她剑招好不好看,她便毫无顾忌、极其细致地端量他的脸,末了戏弄地说一句“好看”。
阴云渐散,露出一轮弯月,湿润的青石板上散落着点点蟾光。
屋外机灵的婢女请示过沈晗,已经起身去准备热水炭盆。
手执军棍的侍卫也看向沈晗,犹豫道:“还要不要打……”
沈晗朝主屋看一眼,面露无奈:“等等吧。”
没多久,一位须发斑白的大夫提着药箱匆匆而来,进到房中,看到叶珣坐在床边不动,急声道:“世子,劳烦让一下。”
叶珣拍拍姜槐的手,声音又轻又柔:“让大夫看一下。”
姜槐仰视着他,水潋潋一双眼,长睫轻轻扑闪,扯紧他的衣袖:“给乐瑶一条活路吧。”
那模样看着好不可怜。
叶珣凝她片刻,点头应下,姜槐才肯松手。他起身走出去,妇科诊治,他不便留在房中。
大夫把过脉,说是风邪入体、气血瘀滞,又是施针又是开药,折腾了半宿。叶珣没再出现过,也没听到外面有杖笞的动静。
可她知道,那十棍军杖,乐瑶是躲不掉的。叶珣当众说出口的话,岂会轻易更改?所以她只是请求给乐瑶一条“活路”。
死或生不如死,都不叫“活路”。
姜槐盯着头顶的一片幔帐出神。
这里是叶珣的房间,而她正躺在叶珣的床榻上。柔软的枕被,尽是他身上的气息,清冽澄澈,似雨后松针,贴着她的肌肤,将她包覆其中。
屋里炭盆烧得太旺,姜槐顿觉身上燥热,便撑起虚软的身子,掀被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