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在外头二五八万的,连大掌柜都不惧怕的大师傅,居然也有带哭腔的一天。
张香莲吓了一跳,有些内疚自己是不是过份了。
可她是真的没办法给予回应。
过往被殴打,被差使,被羞辱,被打压的生活实在是太过深刻。
她好不容易从一滩苦水中爬出来,又要踏入新的苦水吗?
不。
狗可以改不了吃屎,但人得改。
“大师傅,我不好,我是个残花败柳,也不能生育,这辈子就想守着几个孩子了却残生。”张香莲有几分难堪,“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只想平静的生活。”
如果所有的快乐,都需要用眼泪和难过来换取。
那么她宁愿没有快乐,也不要任何眼泪与难过。
平静,是受过伤害之后唯一的奢求。
“不,你好,你很好。”大师傅结结巴巴,“香莲,你不是残花败柳,你真的非常好,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好,我想照顾你,照顾你一生。”
“可我不想照顾你。”张香莲后退两步,“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老去,我只想看着孩子们长大,眼前的就是最好的。”
她的面容平静,声音陈恳,看得出来是心里话。
大师傅如坠冰窟,连小圆肚都跟着战栗,绝望铺天盖地的笼罩,他发现无论怎么样都温暖不了这个女人,也走不进她的心里。
知道她害怕男子接触,大师傅就离她不远不近。
知道她不善言辞,大师傅代她同悠然居谈合作,为九珍坊争取利益。
可到头来,依旧是一场空。
说不上是失落,还是难过,大师傅绝望转身,摇摇晃晃地远去。
有谁在远处吟唱: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可惜他连憔悴的资格都没有。
大师傅一步三晃,张香莲平静张望。
只有了解她的人能发现,她双手在颤抖,她眼底积蓄起泪意,又很快拭去。
转身,敲开二进小院的门,佳人身影吞没,与街头转身的大师傅一起,同时消失在视线里。
“唉……”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汪小松长叹息,姜三和姜四念起他们仅会的,据说是为了讨姑娘欢心,特意找许默请教的诗句。
“够了你们仨。”郑如谦黑着脸出声,“赶紧回家。”
也就是大师傅跟张姑姑沉浸在示失意里,没听见马车的动静,换个人早就用眼神刀过来了。
姜三讪讪地松开缰绳,两三下赶到小院门口。
下车的时候,姜笙终于疑惑出声,“二哥,为什么姑姑拒绝了大师傅,又偷偷抹眼泪呢?”
在她看来,不喜欢就拒绝,是很正常的。
偷偷抹眼泪,则代表不舍。
又不舍,又拒绝,大人的世界真复杂。
“因为……姑姑害怕吧。”郑如谦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