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澄深深望着他,轻声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沈廷非垂下双眼,兀自笑了笑,说不出是苦涩,还是无奈,只是听在耳朵里,那熟悉的嗓音,忽然之间就哑下来:“那天在别墅,你开枪的时候,我还醒着。”
绷劲的心被狠狠一敲,阮澄捏着被子的手用力地收紧。竟然,竟然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发觉了!那么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他从不肯表露,从不肯问她一句!复杂纠缠的情绪电流般蹿过心头,引起身体不受控制的战栗。她无声地咧开嘴,努力笑出来,“廷非,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
“我是骗了你的混蛋?”
沈廷非一顿,随之淡淡一笑,“你是我的爱人。”
阮澄一下子呆住了,过了好久,才喃喃出声:“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该……”
“我该抓着你的肩膀凶恶地问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为什么骗我吗?我记得我早就说过,我不在乎,不在乎你到底是谁,叫什么,接近我要做什么。我只在意你是不是在我身边。”沈廷非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毫不慌乱。
心脏几乎要从喉咙跳出,阮澄忍着汹涌而起的灼烫,一字一字告诉他:“沈廷非,我来接近你,是为了杀你。”
不单单是骗了你,不单单是场玩笑!
而沈廷非无声地勾着唇,早晨的阳光淡淡地铺洒在他英俊尔雅的脸上,像是镀了一层薄薄金光,他点了下头,说:“我知道。”
“你……知道?”
“猜到了,通过那场命案留在我身边,过了这么久,最后想做的,也就只有要我的命吧。不然呢,你还能做什么?”他摊开手,平静地望着她,眼中波澜不惊,却深邃得让她怎样努力也看不到尽头。
原来……他早就什么都知道。
众人都说沈廷非的眼睛是利剑,没有他看不透的,只有他不想看透的。现在看来,句句属实。阮澄慢慢站起来,再开口时,她的嗓音已经干涩得无法成句:“既然这样,就没什么可说了。”她手指一动,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精巧的黑色手枪丢给沈廷非,“现在杀了我,否则死的人就是你。”
沈廷非伸手把枪接过,放在手里把玩,低笑道:“连藏在衣柜后面的枪都被你找到了,真是不简单。我以为我的阮阮是个柔软脆弱的小白兔,没想到,其实比狮子还要矫健凶猛吧。”
阮澄咬紧牙关,迅速地抽出早早准备好的第二支手枪,姿势标准地握枪,抬臂,稳稳对准沈廷非,“开枪。否则你死。”
沈廷非却是赞赏地一笑,“厉害,连这一把都能找到。”他安然望着她,眸中的温柔从未改变过,“我上一次就想说,你握枪的样子,很好看。”即使枪口对着我,依然那么的果断而潇洒。
沈廷非把枪放在餐桌上,毫不躲闪,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告诉我,林素宁、冯绯、姚广美。这三个人,是你杀的吗?”
阮澄眉头一皱,“她们是谁?”
沈廷非听完了然,放心地笑了,“她们曾是我的情人。”眼见着阮澄因为这句话脸色一变,几乎忘记了现在的情势,气得要冲过来揪他的衣领,他心底一片濡湿,“因为她们都长得和你相似,在没有找到你以前,我能想到的笨方法,就只有这一个。”望着她惊讶的眼睛,他继续问:“上次别墅里的枪杀,是你操纵的吗?”
“不是!”阮澄怒然大喊。上次的事差点害他送命!一提起来她就痛!
“最后一个问题。”沈廷非站起来,慢慢向她走近,“杀了我以后,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吗?”
阮澄眼眶一痛,咬牙说:“当然!”
“那好,我没有问题了。”他已经走在面前,笑颜如旧,忽然之间抓住她握着枪的手迅速地扭向自己的太阳穴,“现在动手吧。”
阮澄惊呆,“你干什么?”
他的手指已经轻轻覆盖住她扣着扳机的食指,枪口对着太阳穴,他忍不住倾倾身,抱住她的背,那瘦弱的后背上,骨头根根分明。他不知道她到底是谁,也不想知道。他清楚的是,她是他的爱人,这个事实,无论怎样都不会改变,而她正吃着苦,受着伤,忍着眼泪,把枪口对准他。
他能做什么?
怎样能让她更好过一些?
紧紧将她抱在怀里,最后一次郑重亲吻她颤抖的嘴唇,然后,低低地说:“开枪吧。”
枪声“砰”地响起,在安宁的早晨格外刺耳。
阮澄大力挥手,子弹擦着他的头发飞出,打在屋顶。
一室死寂。
阮澄一把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向后退,脸色死白,“你疯了,你疯了!”她把枪丢出老远,踉跄着扶住椅子,稳了稳脚步,忽然冲出餐厅,下一刻,大门一声巨响,把她的身影彻底隔绝在看不到的地方。
一切重归宁静。
沈廷非疲倦地直起身,去整理桌上的餐具,手指不停地发抖,终于手一松,碟子落在地面,“啪”一声摔得粉碎。
就像这段梦一般的生活一样。
顷刻之间,只余一地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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