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樱半信半疑,一直不敢合眼睡着了,一直到半夜,实在困得不行,不知不觉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来一看,胡克利正坐在椅子上打盹。这个家伙果然规规矩矩地和她共处一室呆了一晚上。周樱心中有些吃惊,看来得重新认识这个土匪了。
一大早就出城也很可疑,两人磨蹭到中午,看看出城的人多了,混在人群里出了城。他们在傍晚时回到青龙山,刚要去向高昌谢让汇报谢天被抓的事情,洪桥看到他们俩,伸着脖子看了看他们身后,奇怪地问他们:“就你们两个回来了?谢天呢?”
胡克利撇下嘴,不屑地说:“挂了。”
洪桥大吃一惊:“什么?”
两人顾不得和他啰嗦,急急地赶到团部。当高昌谢让得知谢天被抓,两人脸色大变。谢让感到天旋地转,他忙用手扶住桌子,恨恨地说:“这个狗日的樱井兆太郎,我决不会饶他!”
高昌说:“大家都要冷静,想想怎么把谢天救出来。”
众人一片沉默。稻城不比从前,现在有日军一个联队驻扎,再想像上次一样混进稻城救人,显然是不可能的。谢让说:“如果智取不行的话,咱们就联合八路军把稻城打下来。”
高昌摇了摇头:“我信不过八路军。退一步说,就是相信他们,他们也没多少人,武器也不行,怕是打不下稻城不说,自己倒伤亡不小。”
谢让痛苦地看着他,说:“那就眼睁睁地看着谢天死掉吗?”
高昌低头盯着稻城的地图,如果有一丝取胜希望,他愿意去打稻城,问题是,根本就没有取胜的可能。如果要救谢天,还只能靠智取。但如何智取?他掐着太阳穴,紧张地思索着。
谢让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说:“我决不会让谢天就这样死掉,我不会再让我任何一个亲人死掉了。实在没有办法,我就去一趟稻城,会一会樱井兆太郎,哪怕是一命换一命,我也要把谢天救出来。”
高昌摇了摇头,说:“谢副团长,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你不要冲动,先冷静下来……”
谢让红着眼睛瞪着他吼道:“冷静,冷静!你让我如何冷静?”
高昌心里有些恼火,他不由提高了嗓门:“这是战争!战争,你懂吗?战争就是要最大限度地杀死你的敌人,保存你自己。你能不能像个真正的军人那样,多点理智?”
谢让想说什么,但巨大的痛苦席卷而来,老婆死了,自己的新婚妻子唐力也死了,她还怀着他的孩子,现在,大儿子又落在了日军的手里!他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抓着头发,紧咬的牙缝里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这个樱井兆太郎,如果抓到他,一定要他血债血偿。周樱蹲下来,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低低地说:“谢伯伯,你不要着急,我们一定能想出办法救出谢大哥的……”
正在这时,洪桥突然跑进来,大声叫道:“回来了,回来了,谢天回来了!”
众人一惊,扭头去看,他的身后不正是谢天吗?他活蹦乱跳的,衣服也是干干净净的,一点事儿都没有。
谢天看到周樱,一脸兴奋,过来和她抱在一起,说:“我还正在担心你呢……”
胡克利把他拉开,一脸惊奇地问他:“你们两个别亲热了,你不是被日本人抓了吗?怎么回来了?”
谢天说,他们把我放了。
周樱困惑地眨了眨眼:“他们把你放了?”
谢天确实是日本人放的。他不但安然无恙,还知道了谁是内奸。他说,我们冤枉朱姑娘了,内奸是朱生豪。此言一出,所有人大吃一惊,愣愣地看着他。
原来,他被樱井兆太郎带到日军驻地后,樱井倒很客气,让他坐在对面,给他彻了一杯茶,笑呵呵地看着他,说:“我一直想见你一面,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北平一别,恍若一梦啊。”
他的口气就像老朋友拉家常一样。谢天感到好笑,他冷笑一声,没有理他,且听听这个家伙还要说些什么。
他说:“谢副团长现在还好吗?”
谢天摇了摇头:“不好。”
樱井叹了口气,说:“我能想象得到,令尊实在是误会我们了。我们来到中国,本意是帮助你们,共建大东亚共荣圈,共享大日本帝国的发展成果……”
谢天打断了他,说:“你不用装模作样给我讲这些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我心里清楚。我也不想听。咱们开门见山吧,我不会投降,你们要打要杀,随你们的便。”
樱井摇了摇头:“谢大队长误会了,我们既不会打你,也不会杀你,相反,我们还要放了你。”
谢天吃惊地看着他,喃喃地说:“你如果想让我投降,门都没有。”
樱井说:“我也没有这个意思,我和你父亲是老相识,好久没见,非常想念,想给老朋友写封信,让你捎给他。”
谢天冷笑一声,说:“如果你们想劝降我父亲,我劝你们就不要做梦了。我们宁愿死,也绝不会投降。”
樱井说:“我也不是劝降他,就是和老朋友叙叙旧。当然,我也会在信里给他讲清形势,他如果想把队伍拉过来,我会伸开双臂欢迎,部队不改编不说,我还准备把其他和我们合作的中国军队改编成一个师,让他当师长。这也不是投降,是合作。”
谢天笑了:“你还是不了解我父亲。”
樱井说:“你父亲能不能听进我的话是另一回事,但我这个做朋友的,却不能不提醒他,该给他说的话还是要给他说的,我这也算是仁至义尽。如果你父亲坚持自己的立场,我也会理解并给予充分的尊重,以后就只有战场上见了。我就是这个意思,也算是你们中国人所说的先礼后兵吧。所以,我劝你还是接了这封信,反正对你也没什么妨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