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辛仪的态度难得这么好,谢天也不好说什么了,他有点为难:“就是这两三百名伪军如何办?”
那个伪军大队长立马接上来了:“把枪给我们,我们和你们一起去打鬼子。你们放心,我们也想把我们江团长救出来。”
胡克利拍了他脑袋一下:“你想得倒美,你万一在战场上又反水呢?”
伪军大队长立即赌咒:“谁要是再反水谁不是娘养的!”
韩辛仪说:“算了算了,把他们三八大盖和咱们的破枪换换,把枪上的枪机取下,让他们背着,再抽出二十来名兄弟把他们押回青龙山就是了。谅他们也不敢反抗。”
谢天想想,也只能这样了,只好同意了。
韩辛仪立即带领第六大队向稻城方向急行军。
这仗也多亏了韩辛仪。日军驻在稻城的大队虽然没有倾巢而出,但派出了两个中队,乘着二十多辆卡车向大元镇方向驶来。进入谢让他们的伏击圈后,谢让一声令下,分别把前后两辆汽车炸瘫了,其他汽车被堵在中间,进退两难。日军虽然被突然袭击,但训练有素,经过最初的慌乱,很快就跳下汽车,或卧倒在地,或借着汽车的掩护向热血团还击。日军的火力比热血团的强大,很快,迫击炮、掷弹筒也响了。谢让急了,本来想速战速决,谁知就要僵持下去了。他果断命令部队冲上去,和日军近身肉搏,这样,日军的重火器就失去了作用。
热血团呐喊着冲上公路,和日军搅在一起,展开了一场白刃战。战场上一片喊杀声,刺刀撞击声,惨叫声。日军拼刺刀还是要强过热血团,三八大盖也占尽优势,干掉一个日军可能要牺牲三四个士兵。谢让红了眼,手里的驳壳枪连连击发,干掉几个鬼子后,没有子弹了,只得扔了驳壳枪,拣起一支步枪,闷头和日军厮杀。眼看着日军就要占上风了,韩辛仪带领的第六大队赶来了。第六大队本来就是土匪,打家劫舍多带短枪,所以短枪多,即使人人换了一支伪军的三八大盖,但腰里还掖着一把短枪。谢天一看热血团正在和鬼子肉搏,他急忙大声叫道:“弟兄们,把长枪背在身上,拿出短枪,把鬼子一个不留地干掉!”
第六大队的士兵边跑边把手上的长枪背在身上,掏出短枪,冲进混战的人群里,见到日军就是一枪。第一第二第三大队一见,群情振奋,一鼓作气向日军猛冲猛打。日军见势不妙,纷纷向稻城方向溃逃。
土匪毕竟是土匪,尽管韩辛仪一再叫着快追鬼子,他们还是停了下来,把鬼子的皮鞋脱下,把自己的破鞋扔了,把皮鞋穿上。还有的在找鬼子的短枪、指挥刀,翻鬼子的口袋,看见钱啦、钢笔啦、手表啦,都赶紧装进自己的口袋里。第一第二第三大队一看,也跟着去抢鬼子的武器,特别是机枪、迫击炮和掷弹筒,两个不同的大队的士兵抢到同一挺机枪了,都不放手,甚至大打出手。谢让急得团团转,训斥完这个,那边又吵闹起来。他无奈地看了看稻城的方向,有高昌的两个大队,还有八路军的一个两三千人的团,但愿这股溃逃回去的日军不会给他们带来什么麻烦。
攻打稻城的部队也很顺利。八路军和高昌的两个大队早就埋伏在了稻城外边,看着日军增援大元镇的部队出发了,汽车声音刚一消失,谢地就带着化装成卖菜的、卖柴的八路军挑着担子、推着车到了城门口。城门口站岗的日军一见突然出现这么多人,立即端着枪让他们站住。谢地抽出短枪,大喊一声:“打!”八路军从担子里抽出步枪,一阵枪响,四个鬼子倒在了血泊中。推着小车的八路军点燃了藏在木柴下面的炸药包,猛地推向城门口的两个碉堡。谢地忙大喊一声:“卧倒!”
刚卧倒在地上,两声巨响,碉堡被炸塌了半边。何思运和高昌分别带着部队,呐喊着冲进了稻城。
樱井兆太郎正黯然神伤地坐在大厅里,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女儿樱井里沙的骨灰盒。樱井里沙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也最像他。他还有两个女儿,那两个女儿却对舞枪弄棒丝毫都不感兴趣,刚一懂事,就吵着回日本。他只好让老婆把她们带回了日本。只有樱井里沙,从小就跟着他,他喜欢中国文化,她也喜欢。他喜欢扮成中国人到菜市场啦、饭店啦和中国人聊天,她也喜欢。父女两个在东北,不知情的,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日本人。最难得的是,樱井里沙也喜欢冒险,对他从事的特务工作充满兴趣。他也有意培养她往这方面发展,在她十五六岁时还送她回到日本专门学习了两年相关业务,回到他身边以后,已经是名高超的间谍了。她被派往上海、南京,几年下来,搜集到了很多重要情报,还发展了几个政府高官做了日本间谍。日军策划在北平挑起事端,他急需人手,就把她调回了北平,本来想以谢天为跳板打入二十九军,不想二十九军很快被打败,她执意要跟着谢天打进热血团。她本意是要在谢天与高豪杰之间周旋,挑起两个男人之间的矛盾,进而瓦解高昌与谢让。眼看就要成功了,不想功亏一篑,只得匆忙撤离。
樱井兆太郎觉得他是了解高豪杰的,根据女儿提供的情报,高豪杰也是最容易被她掌控的。在他看来,高豪杰独自追到稻城来,一来说明他蠢不可及,二来也说明他确实被女儿所俘虏。他本来想借高豪杰来要挟高昌,哪曾想到,这个蠢不可及的家伙竟与女儿同归于尽。这一点,怕是连女儿自己也没有想到。早知道,抓到这个家伙就把他毙了。还是怪自己太大意了。
他正在自怨自艾,稻城突然响起了枪声,再仔细一听,更多的竟是汉阳造、老套筒的声音。他眼前一黑,顿觉不妙,他早已经知道大元镇被袭击,稻城把一个大队的日军派出了三分之二,眼下只剩下一百来人守城。现在看来,攻打大元镇只是幌子,热血团的目标是稻城。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他刚站起来,一个挺身队员急急地赶来报告,那个中队的日军快顶不住了,敌人有好几千人。
樱井兆太郎吃了一惊:“他们怎么有那么多人?是不是其他的国军也来了?”
那个挺身队员报告说:“除了热血团的人,还有八路军。特务长,敌人是从南门打来的,北门还没发现敌人,你快走吧。”
樱井兆太郎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在急风骤雨般的枪炮声中,隐隐约约传来了中国军队的喊杀声。他立即抱起女儿的骨灰盒,带着挺身队准备从北门逃走。刚走出没多远,遇到了那股溃逃的日军。他立即命令带队的日军中队长掩护挺身队撤退。
那个中队长还有点犹豫:“我们要坚守稻城。”
樱井兆太郎厉声呵斥道:“混蛋!我现在是官阶最高的,你必须听我的。我们挺身队都是百里挑一的精英,他们要是有个万一,你能负起责任吗?”
那个日军中队长黑着脸,指挥部下保护挺身队一起撤退。
稻城的枪声越来越稀薄,慢慢地沉寂了。樱井兆太郎站在一个土坡上,望着稻城的方向,眼睛里闪出狠毒的光芒,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彻底铲除热血团,一个都不留,为女儿报仇!
消灭了鬼子,谢让带着部队打扫战场,高昌带着一二十个部下赶到挺身队的驻地寻找高豪杰。找了半天,连个日本人的人影也没找到。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国人,他哆嗦着身子说,他原本是稻城中学的一个老师,被日军抓来让他教挺身队中国话的,除了这个,他没有干过一件对不起中国人的事儿。
高昌抓着他的衣领吼道:“你知道不知道前几天日军抓到一个年轻人,把他关到哪里了?”
那个老师忙说:“知道,知道,日军确实抓了一个年轻人,不过,不过,他已经死了。”
高昌的眼睛红了:“他怎么死了?你亲眼看到了吗?”
那个老师连忙摆手:“没,没,我没看到,我只是听那些挺身队员说的,说那个年轻人是热血团的,他是来找樱井兆太郎女儿来的,说是她的男朋友。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抱着她女儿跳楼了。”
高昌愣了一下:“你胡说!樱井兆太郎怎么会有女儿?”
那个老师忙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在这里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他有个女儿。就是那个年轻人抱着他女儿跳楼后,我才听到那些挺身队员说,她女儿有个中国名字叫周樱,打进了你们热血团当特务。好像前几天被你们发现了,她就带着另一个化装成货郎的挺身队长官藤野严八郎回来了。”
高昌呆在那里,周樱根本就不是中国人,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日本人,是樱井兆太郎的女儿!天啊,这个女人是多么可怕,居然混在热血团这么多年,瞒过了所有人。还有那个姚瘸子,也不是什么汉奸,而是樱井兆太郎的副官藤野严八郎。这个挺身队太可怕了。
他放开了那个老师,低低地说:“那你知道不知道那个年轻人的尸体在哪里?”
那个老师摇了摇头,说:“我听说,我听说那个年轻人当时还有口气,樱井兆太郎让人把他拖去喂狼狗了……”
高昌眼前一黑,身子摇摇晃晃地要倒下去,洪桥赶紧上前扶住了他。他定了定神,直直地看着洪桥,喃喃地说:“洪大队长,你带几个兄弟,找到那些狼狗,把它们全杀了……”
洪桥立即叫来几个士兵,押着那个老师,找到了挺身队的监牢,那里果然有一处狗舍,里面还关着十多条狼狗,它们看到洪桥,凶猛地狂叫着。洪桥从士兵手里夺过一挺机枪,愤怒地扫射过去……
幸运的是,江一郎还没被挺身队来得及处死。稻城的伪军已被日军缴械,关在军营里。有了江一郎,把他们武装起来,又是一支队伍。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