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然也不回她,静静地看着她给自己上药。待药上完之后,她一副困意已来的样子,打了个哈欠。兰芝赶紧站起来扶她到床边坐下,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李锦然将头上的饰品摘下,又褪去衣衫。兰芝才开口道:“小姐,你把我留下好不好?”
李锦然停下手中的动作去看她,见她满脸紧张的样子,说道:“跟着我有什么好,我在府上没有地位,做我的丫鬟更是低人一等。”
兰芝听她这番话明显有要拒绝她的意思,急忙跪在了地上,带着些哭腔:“我从十岁就跟着二夫人,可她对我没有任何感情,我就是她手中的一颗棋子。她把我安插在梅苑,叫我监督着你。可我瞧见了你对紫鹃那么好,就像是姐妹一样。我……我很羡慕,又嫉妒。”
李锦然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长长地叹了一声:“对她好又怎么样呢,人都要往高处走的。她已投奔了二娘。”
兰芝连忙摇头,语气坚定无比:“小姐,我……”
李锦然摆了摆手,打断她的话,语气有些疲惫地说道:“二娘那里你要怎么说?”
兰芝听了她这话,高兴得不知所以,兴奋地说道:“二夫人有意留我继续做眼线,让我先取得你的信任。不过小姐放心,我的心如今是向着你的。今后她的事,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锦然心里冷笑着,看来这一招大家都喜欢用啊。她面上风平浪静,点了点头。兰芝见她已是困到极致,将床幔替她拉上,又将灯吹灭,才退了出去。
李锦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满脑子想的都是李铮会如何处理那块手帕。也不知自己头一次用迷药下的量够不够重,能不能让他发现其中玄机。她不希望自己蹚了这趟浑水,还是让这件事毫无起色。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孙止回到紫阳阁的时候,已是半夜,紫阳阁正房里仍然亮得如同白昼一般。孙止也没敲门就这么走了进去。
李铮面前摆着帕子,目光阴沉。桌子上的茶早都凉透,也不知他这么盯着看了多久。他抬眼看了看孙止,又转回目光看着帕子。
孙止见他这番表情,定然知道问题出在了这帕子上。他将帕子拿起来看了看,倒是没看出异样,又闻了闻,脸色变了变,说道:“老爷,这是迷魂香的味道。”
李铮站起身拿起茶杯就往地上砸过去,茶杯顷刻间被摔得粉碎。孙止见状也不敢再多言,李铮胸脯被气得起起伏伏。他看着孙止,又是气又是觉得羞耻道:“战场杀敌我最厌恶什么,就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现在倒好,别人不敢对我用,家里人倒用上了。用来干什么,用来将赵氏迷昏,然后趁其不备下手除掉。”李铮越说越气愤,他甚至能想象出赵氏是怎么被人先用迷魂香迷晕,然后被人杀死之后,又搬到梅苑。
这些年来,他在战场上杀敌无数,身上本就带着一股戾气,一旦动怒底下的人身心都要为之一颤。孙止是李铮多年的心腹,见他这般动怒,径直走上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李铮。
李铮见他手心里的尖锐暗器,疑问地看向他。
孙止将送李锦然回去路上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李铮握紧了拳头,怒气冲冲地就要向外面走。孙止见状急忙将他拦住:“老爷,送大小姐回去的时候天色太黑,我也没有看清楚那人的长相。况且证据不足,你这般冒昧前去,反而会让二夫人不开心。”
李铮停住了脚步,不甘心地问:“那这帕子又怎么解释,上面的迷魂药又怎么解释?”
孙止思考良久,说道:“周良在朝廷根深蒂固,你与二夫人倘若不和,反而会影响你。现如今西凉又在边境作乱,这个点上若是周良在皇上面前说些什么,咱们也许就会被点名驻扎西凉……”
孙止欲言又止,剩下的话还未说出口,李铮也明了四五分。周良是二夫人周氏的兄长,官至御史大夫,又是皇上信得过的人。二夫人这件事要是不能妥善处理,引火上身也不是不可能。提到西凉,李铮就觉得头疼。西凉原本是个不起眼的小国,但这些年来靠着肥土青山,加上西凉王治国有道,迅速发展成一个不容小觑的国家。倘若这时候真的要跟西凉作战,便宜拿不到不说,还有可能长期被困于此。他不是一个怕事的人,可如今府上后院起火,他得先处理好家务事才行,更何况牵制住了二夫人,相当于牵制住了周良。
这么一想,让他急躁的心安静了下来,看了眼手上的暗器,问道:“锦然知道这件事吗?”
孙止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说道:“不知道,我找了个借口把她骗过去了。”
李铮揉了揉眉心,想到这些年来对李锦然的不闻不问,让她卷入到这些事情里来,心里也不太好受:“这些日子你暗中跟着她,别叫她发现。看看能不能找出点证据,倘若真是二夫人……”
孙止见李铮似是作了什么决定,不由得多问一句:“要真是二夫人,老爷又如何处理?”
李铮脸色一沉,冷哼了一声:“集齐证据,料他周良也没话说。”
孙止点了点头,知道他的立场之后也就明白该怎样做,看了眼满脸皆是疲倦之色的李铮,退了下去。
待孙止退出房门之后,李铮又将帕子拿在手心里看了看,神色又气又怒。
这一夜李铮睡得极不安稳,梦里梦到大夫人孙氏泪眼婆娑地站在他跟前,一遍遍地埋怨他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孩子;又梦到四夫人赵氏笑语嫣然地走到他跟前,手里却拿着一把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