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吉莉安没好气地说,“你想出什么办法来了吗?”
文卿掏出两个小瓶子,把其中一个扔给她:“把里面的东西喝下去。”他率先喝了自己手中那瓶。
吉莉安满脸莫名其妙,但此时此刻显然没有多的时间给她犹豫,她也只好照做了:“然后呢?这是什么?喝了以后能让我们隐身吗?”
文卿回头看了看她,耸了一下肩:“差不多。”
说完以后他就又回头看着那只蝴蝶蛛,完全没有要走的样子。吉莉安心烦意乱的,想着自己的事情,也没有出声说要走。
他们继续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那只蝴蝶蛛舒展翅膀。
它缓缓地飞了起来。
速度其实并不慢,只是它飞翔的时候就和蝴蝶飞翔的样子一样,看上去总是比鸟雀或是别的会飞的昆虫更为轻盈和翩然。炫目的阳光下,金黄、碧绿和幽蓝色如丝绸般滑过它的羽翼,三种颜色流动变换着,叫人挪不开眼。
更引人注目的是随着它飞翔的路线洒下来的鳞粉,这些鳞粉大概每一粒都有芝麻那么大,在半空中轻得像是尘埃。
它们在这只蝴蝶蛛飞翔时翅膀扇动所造成的小型风圈内流动,这样看起来,就像这只蝴蝶蛛的身后跟着两道三色的小型龙卷风,龙卷风中光芒闪烁,三色光夹杂在一起,竟然意外地和谐与美丽,光点与光点之间的过渡流畅而圆润,丝毫不显得突兀。
又或者正是这样的突兀才让它那么美。
文卿看得出了神。
这样漩涡般的形状,艳丽夸张的颜色,鳞粉的质感所造成的那种特异的视觉效果,华丽,而又稍显怪诞的风格,令他不自觉地想起了梵高——
所有的画家里,妈妈最爱梵高。
她那么爱他,爱他身上那种荒唐的、不合时宜的童真,爱他疯子一样的絮语,爱他对弟弟提奥的深情和依赖,爱他漂亮的红发以至于她将自己的发色也变成了红色,她甚至就是因为爱他才成了一个画家。
“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爱上你爸爸吗?”他仿佛还能听到妈妈在他耳边轻轻地笑,“因为你爸爸见到我的第一面就夸我,说我和你外婆一样,都是红发的美人。他那时候不知道我的红发不是天生的。”
吉莉安的尖叫将他从回忆中拽出来:“哈利!该死的!鳞片落到我们身上了!”
“没关系,不用在意。”文卿抬起手,注视着几粒鳞粉落进他的掌心。
他下意识地想要握住拳头,可这个动作反而让鳞粉纷纷飞走了。
于是他放下手,转过半个身子看着在鳞粉中躲来躲去的吉莉安:“我刚才给你喝的是万能解毒剂,原则上说,它能解任何毒。”
“原则上说?!”吉莉安气急败坏,“原则上说你就敢这么做?而且你告诉我的是它能让我们隐身!”
“‘原则上说’是我想谦虚一下而已嘛。谦虚的言辞是我们的传统文化。”文卿轻轻地说,“而且你问我它能不能让我们隐身,原意难道不是问她能不能让我们在险境里全身而退?效果是一样的,过程怎么样都差不多吧。”
“好极了,随你怎么说。”吉莉安铁青的脸已经完全无法再掩饰了,“现在,把这该死的鳞粉都给我弄走!还有蝴蝶蛛!它还在绕着我们飞!”
“……别这么暴躁,吉莉安。”
文卿手腕一翻,从背包里取出了一个人脑袋那么大的玻璃瓶,等蝴蝶蛛从他身旁飞过的时候,就用瓶口网住了这只它。
“好了。”他盖上了玻璃瓶的盖子,冲吉莉安举起手里的东西,“你看,我们安全了。”
吉莉安看他这一手都看傻了:“你抓得住它?”
“我想这是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文卿往上托了托玻璃瓶。
“你抓得住它还让它在外面飞来飞去地吓唬我?!”
“吓唬你?我没这么想。”文卿诚恳地说,“我只是觉得,你看,你不觉得蝴蝶蛛一边飞一边往下撒鳞粉的样子很好看吗?”
吉莉安无法违心地否认。
但现在她看文卿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史前的怪物。
“刚才我还在想我是疯了才会就这么跟着你离家出走,现在我才发现,就算我疯了,我也不是疯得最厉害的人。”吉莉安摇着头喃喃自语,“太阳神啊,我为什么碰见你这样的疯子?我们刚才差点没命了!你居然跟我说你这么玩是因为想看蝴蝶蛛攻击我们的样子!”
文卿试图解释:“我们不会没命的吉莉安,我保证,我有信心这瓶万能解毒剂能起作用……”
“真有趣。”吉莉安打断了他,“要是没信心,告诉我,哈利,难道你会马上离开?”
她金色的瞳孔凛然而美丽,几乎有种巨龙般的威严。
文卿与她对视,哑然了半晌。
“美丽都很危险。”他终于说,“因为危险,我们就不去接近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