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抿着唇不语,大马金刀的坐在景仁宫的上首,此时皇后微侧着身子,朝着皇上道:“皇上,诸位福晋所言有理,三阿哥大了,还是要给他留些体面的。”
“好了。”皇上摆了摆手:“朕知晓了。”
他的目光深邃,从胸中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复抿了唇:“你们走之时,去宝华殿上炷香罢。”
皇上的声音松软,安陵容知晓,皇上还是听进去了恒亲王福晋的话,一众福晋转头出了景仁宫,最后一句话是皇后的,只听着皇后正在说:“按理说皇上带个宫女回宫,臣妾不能过问,只瓜尔佳大人在前朝有功,祺贵人入宫到如今还只是贵人之位。。。。”
随着脚步声的离去,安陵容垂着眸子,芙蕖似乎有话说一般,也跟在了几位福晋的身旁。
安陵容心内明白,皇后要扶瓜尔佳文鸳上位了。
瓜尔佳文鸳并未出来,只是留在了景仁宫。
“敦亲王福晋。。。”芙蕖站在一旁,似乎很是着急,但敦亲王只是疏离,冷漠的往后退了几步。
安陵容与淳亲王侧福晋跟在恒亲王福晋的身后,低头不语。
此时恒亲王福晋扫视了一圈,看着有些不对头,面上的神情更加严肃,不动声色的往几人中间抬了一步,刚好挡在了敦亲王福晋同芙蕖的中间。
“熙嫔娘娘,按照规矩,我等宗妇前往为皇贵妃上香,后妃得在皇后娘娘的带领下前往去才可。”
“你与我等宗妇是不能处在一处的。”
安陵容第一次觉得恒亲王福晋的讲规矩是这般的可靠,芙蕖呆呆的站在了原地,只有安陵容几人朝着宝华殿前往。
穿过高阔的长廊,宝华殿的匾额便在太阳光的折射下,发出了光彩,四角的琉璃塔,从内到外无不用檀木,随着诵经声的不断吟唱,安陵容跨过了宝华殿的门槛。
宝华殿内两根粗壮的长明灯,入眼所及皆枯槁,没有灵柩,只有一道全身皆白的身影,正跪在宝华殿的中央,对着一个灵牌,灵牌上面写着皇贵妃李氏。
齐妃上吊自戕,这在满人眼里是大罪,哪怕齐妃只是个汉人。
但这是紫禁城,是满人的天下,所有,所有的汉人都要跟随着满人,遵照满人的规矩。
恒亲王福晋在前,上了香,安陵容排在后头也跟着一一上香,这香入手,倒让她恍惚想起从前在寿康宫中添香的时候来,她想去寿康宫瞧一瞧竹息姑姑,又怕引起了皇上的疑心,如今局势实在太复杂了。
安陵容望着袅袅的清香出神,江来福却手持着拂尘来了,他走到三阿哥的近前,尖细的声音打破了宝华殿的平静。
“三阿哥,皇上口谕,不准你为皇贵妃戴孝。”
“还请三阿哥剥去身上孝衣。”
此话一出,几个福晋面面相觑了一眼,只见弘时在地上呆呆的跪坐着,江来福的手一挥,几个小太监恭敬的上前,手上拿了一个托盘:“还请三阿哥脱去身上孝衣。”
弘时神色空洞,只是不住的磕头,江来福侧了身子,弘时痛哭流涕,只是双手还是紧紧的抓住了那件白色的孝衣一角,他抬着头,任由眼角的泪不断的冲刷着脸颊,浸染入正襟,声音悲戚:“江公公,让我送我母妃最后一程可好?”
“我母妃到底犯了什么错?”
江来福不说话,只是吩咐了小太监,一个一个扳开了弘时的手指,将那件白色的孝衣脱了下来,转过头的时候,他轻声说了一句:“三阿哥节哀。”
他匆忙的脚步朝着宝华殿门前而去,安陵容内心不断揣测着,看来是齐妃伸手到圆明园一事,让皇上发怒,又因为齐妃上吊自戕让皇上不满,若不是顾忌着三阿哥,恐怕齐妃此时连丧事都是草草了事。
不让三阿哥戴孝?
和不让十四爷戴孝是一样的异曲同工,看来上位者的眼中,死亡从不是最终章。
安陵容这时才惊讶的发现,她的心似乎变硬了,她居然见着这样的一幕,跟司空见惯了一般。只是素手依旧在拨弄那串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