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黄昏注定成为李陵和他的步兵们命运中的一个伤疤。叛徒管敢一见到匈奴单于且鞮侯,还没等对方发问,就立马交代出汉朝步兵的军事秘密。
“单于,李陵步兵不但盼不到援军的到来,而且,军队里的箭矢也所剩无几。现在,除了李陵的部下和成安侯韩延年的手下仅有八百人排在阵式的前列外,其他的人几乎丧失再投入战斗的能力了。目前,他们分别以黄色和白色旗帜作号旗,以此鼓舞士气,单于,您现在只需派出精兵将旗手射杀,就破了李陵的军阵,他插翅也难逃出您的手掌心!”
单于且鞮侯听罢,顿时眼冒喜光。他即刻命令骑兵,以合围的战术,又一次对李陵的军队发出强势攻击。
匈奴派了骑射能手,专门拉弓射击旗手,还气焰嚣张地大声号叫:“李陵、韩延年,快快投降!”
山谷震荡,喊杀声冲天。匈奴军使用了他们游牧民族善骑能射以及又狠又恶毒的战术,利用号旗引诱,远处射杀,同时配合以游骑拉锯的方式,将对方的军队骚扰得心烦意乱。待对方兵士筋疲力尽时,又用他们骑兵机动性强的优势,再将对方突然挤进一个早已设置好的“窝子”里,然后让主力军出击,猛杀猛射。
黄昏时分的晚霞,像血,在山峰沟底流淌。匈奴单于且鞮侯胸有成竹地派军队截断了李陵部队的去路,李陵步兵被逼进了两山夹峙的谷底,匈奴士兵则在山坡上围堵,往山谷下射出稠密的箭矢。
面对匈奴军如下雨一样的箭矢从头顶倾泻而下,大汉步兵一边回射,一边往另一处冲刺,还没等冲到鞮汗山,军中剩余的五万支箭矢就全部射光。将士们不得不丢弃部分战车,仓皇而逃。
一路拼杀过来,汉朝的五千士兵仅剩三千余名,且大部分中箭受伤。
情急之下,李陵发出命令:负伤三处以上者,躺进车里;负伤两处者,驾驭战车;负伤一处者,坚持战斗;赤手空拳的将士,斩断车轮辐条当作武器,继续与敌人血战到底!军吏们则利用身上仅剩的一把短刀和匈奴人进行拼杀。
当单于且鞮侯指挥的骑兵将李陵的军队阻隔到一条峡谷里时,唯一的退路又一次被匈奴军切断,由山上滚落而下的大石块砸得李陵的步兵死伤更加惨烈。
接着,又一个夜晚到来,战斗才暂作停息。
黑夜一直以遮挡一切血腥和厮杀的姿态,善意地从人间穿过。大风之后,树上的叶子已经落光,树干树枝赤裸裸地挺立在夜色下,影影绰绰。
风似乎吹干净了所有的污浊,星子显得格外亮。一轮黄色的月亮,是在黑夜到来之后从山顶冒出来的,在惨淡的月光下,李陵看着自己士兵惨败的景象,心一阵阵地紧缩,疼痛。
李陵巡视了一番,到处是七倒八歪的士兵。他蹙紧眉头,一拧身,扯下身上的军服,换上一身便衣,自顾自地往营地外走去。左右随从见将军举动不同寻常,立刻尾随着跟上去。
“你们不要跟着我!让我一个人出去,目标小一些,再想办法干掉单于!”
听到将军严肃的命令,两个随从兵士相互看了看对方的脸,停下脚步,不敢轻易移步。就这样,他们二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将军的身影一点一点地消失在夜色笼罩的山谷底下。
时间在汉朝将士不停呻吟的伤痛声中亦步亦趋向前行进着。过了许久,李陵才由外面回到自己的营地。士兵们看到自己的将军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就猜出了单于藏匿的地方一定很隐蔽,不是轻易就能找得到的。
“将军,为什么圣上不给我们派援兵来?”
一名军吏的突然发问,在黑暗的峡谷里格外震动人心,引起了军心骚动。
“是啊,为什么援兵没来呢?”
“这不是想让我们战死沙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