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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看小说网>万物归于蛇蚕门 > 02(第4页)

02(第4页)

说到这儿,方海微笑地看着范大力并带头鼓掌。

范大力被他这一波表扬搞蒙了,一时半会儿也没反应过来到底是咋回事,就连下面刚才还躁动着的人也顿时鸦雀无声。

“但是,我们党和政府一贯要求实事求是。”方海看着重新安静下来的人群,加重了语气,“就在刚才,我们汪副县长已经将范大力同志反映的事汇报给了县委书记和县长,同时,为了大家的公平和正义,我们也电话通知了公安部门和纪检部门介入调查。所以,请大家少安毋躁。另外,吕科长在半个多月前配合清算小组进行财产清算的时候,意外发现了我们江城缫丝厂确实存在倒买倒卖、吃回扣、套取资金、中饱私囊的情形!下面,请吕科长将你看到的情况也给同志们说说,让大家明明白白地知道,这个厂是怎么弄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说罢,方海给吕蒙递了个眼色,将位置让给吕蒙。

“目前,有没有人想趁机侵吞国有资产我不知道,但据我们前段时间对资产的清算,发现咱们江城缫丝厂确实存在很多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方。比如,库房里存放着上千件根本用不上的阀门开关,为什么不是经常更换的耗材却连年都在采购?为什么采购夏莉莉想低价收购咱们厂的事!咱们不能让国有资产就这么贱卖了!”

这时,司机带着方文贺和老范到了。老范下车听到儿子的话,气不打一处来,几步扑过来一边骂一边抡起手里的拐杖就打。

“你胡说啥呀!你连人家出多少钱买厂子都不知道就说人家想低价收购?不让卖你有本事把厂子开起来?你这个兔崽子,我说不让你来,你说是为了给大家谋福利!结果呢,你把大伙儿召集到这里不干正事!你给我滚回去!”

“爸!爸!”范大力被一拐杖打在小腿肚上,疼得他蹦出老远。

老范父子俩一闹,有人便看到了方文贺。

“方厂长来了。”

其实这两天方文贺一直揪着心,早晨去锻炼也没心情,走到哪里都有人谈论缫丝厂工人在政府门口聚集的事。仿佛无形之中有人给了他重重一棍,令他血气上涌,总是头重脚轻。之所以没有急于找方海打听情况,是知道儿子忙,怕自己关心则乱,所以竭力压制自己。吕蒙去接他之前,因为晕眩,他刚在床上躺了一小会儿。在车上,吕蒙将自己知道的情况悉数跟他讲了一遍。

一下车,看到县政府门口黑压压的人群,把政府门口的路都堵住了,后面的人有的坐有的站,再加上围观的工人家属,一直延伸到一个小广场。

雪花纷飞,所有的人头发、衣服都湿漉漉的,一看便知他们在这儿已经很长时间了。

方文贺静了静气才昂首阔步走向人群。

可能是临危受命的庄严和神圣之感覆盖了一切不适,这一刻他晕眩、头疼和隐约的恶心症状全没有了,血脉偾张的感觉从心这时,阴沉的天空开始飘起雪花。拥挤的人堆在寒冷中开始松动,有人吸吸鼻子裹紧了毛线围巾,有人把捏了一早上的线手套重新套上。雪花落到火盆的炭火上,瞬间闪亮又瞬间黯然。

见范大力半晌没说话,许多人不耐烦了,退到小广场上坐下来烤火。也有越发好奇的,双手卷在袖筒里,大声追问。

“大力你告诉大家,你管的库房,那些煤矸石是咋回事呀?

说来我们听听!听起来怎么像是供销科捣的鬼呀,那到底是谁想侵吞国有资产?”

老吴见状,知道范大力和这个魏婶成不了事,悄悄退到了人群后面。

魏婶一转眼不见了老吴,忙喊范大力。

“老吴跑了!大力,你搞啥不说话?”

范大力被魏婶一喊,灵醒过来,清了清嗓子,道:“两码事!我告诉大家,吕科长说的采购那些日鬼的事是某些厂领导和供销科做下的,今天就不提了!咱们今天……”

“咋就不提了?为啥不提了?厂子就是被那些人掏空了呗!

范大力,你管库房该不是被人收买了,不敢说了吧?”

“就是!做好做歹的都是他们!昨天,他还拉老吴当代表,我们天寒地冻在这里听他们掰扯,说什么非要逼县上领导给我们说软话。县上领导没出来,他们倒是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呀!”

女工们不乐意了,范大力带着她们来这里找政府的意图似乎已经偏离航向。一大早来站半天了,她们热切的心也和这突然下雪的天气一样,像是掉进了冰窟窿。

范大力已经完全控制不了这些愤怒又失望的女工,他不免气馁,语气也没了先前的劲头。

“我是说,有些事暂时先不说了。我们就说今天的,就说要加。”

“说的好听,就给两三个月失业金,撑死四五百块钱顶个屁用。我们以后怎么办?”

“还有社保呢,这几年社保没有交,看病报不了,养老也没指望!”

“我们要吃饭!要养老!”

“……”

纷飞的雪下大了,落到头发上,眉毛上,落到额头上,很快化成水珠顺着脸颊流下来。

“谁说厂领导对你们一甩了之,政府对你们一甩了之?韩厂长今天不在,不是还有方局长,还有吕科长吗?不是还有我吗?

不是还有汪副县长吗?”方文贺声音激动得发颤,“这个厂,最舍不得的人是我,但是今天,我也要看着它关门、清算、倒闭!

这是在剜我的心哪!没办法,国家办厂是为了利国利民,但走到这一天走不下去了。大家可以算一笔账,最近这三年厂里买不起蚕茧,大多数时候都在给别家代加工,但你们的工资除了奖金少一点,基本上是照发的吧?平均一个人工资按三百五算,全厂保守算八百人,一年工资就得三百四十万左右,三年就一千一百万左右。厂里代加工利润一年不到一百万,除去水电煤各种成本,利润不足六十万。你们说,这三年你们的工资从哪里来?当你们领工资的时候,领取的不是你们自己创造的价值,而是别的厂矿企业上交给国家财政的利税,是千千万万别的职工创造的社会价值,是别人的心血和汗水!我们如果今天逼着政府继续让这个厂存在下去,逼着政府继续扶持缫丝厂不让它倒闭,我们惭愧不惭愧?事实就是如此!同志们,现实逼着我们所有人,从今天起要重新走自己的路。政府不当我们的拐杖,但是,政府不会不管我田一直涌向四肢,身上顿生出千万斤力气。

但方文贺并不像他自我感觉的那样威风凛凛。他往日清癯的面容此刻看起来有些浮肿,嘴唇毫无血色,只是眼睛里射出的两道精光令他不怒自威。

他在方才范大力站着的地方站定,默默地扫视了一下眼前攒动的人头。人群中响起一阵短暂的嗡嗡声,但很快又像风一样消失了。范大力站到人群边,垂下头不敢直视他。

“虽然大家都认识我,我还是做个自我介绍。我是方文贺,前任厂长,已经退休多年了。听说你们现在有很多疑问和担忧,我猜,归纳起来无非两点:一是担心来收购江城缫丝厂的人别有用心,你们也怀疑厂子没有到倒闭的地步,这样逼迫你们下岗,无非是想将你们赶走,骗取县委县政府领导的信任,刻意想压低价格,侵吞国有资产。二是担心下岗了,政府用极低的补偿遣散你们,以后生活没有保障了。不知我说的这两点对不对?”

方文贺再次扫视人群。人群一片肃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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