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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铁路(第2页)

春生使劲地挤上前去,看到的是四月怀中三月血肉模糊的头部。

在周围不忍卒睹的人群中,春生是最镇定的一个。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他彻底麻木了,他站在那里无动于衷。一个邻居过来拉了他一把,他才尾随抱着尸体往回走的四月,迈着僵直的步子。

在儿子的尸体旁,春生不知要干些什么。看看前来帮忙的邻居们忙碌,他觉得自己是个多余人,碍手碍脚,于是离开人群,准备寻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待一阵。

这时四月找到了他。

“爸爸……”四月欲言又止。

“说吧,我能帮你干些啥?”春生说,“我闲着没事,憋得慌。”

“妈……找不见了。”四月显出从没有过的胆怯,期期艾艾,焦虑异常。看样子,来问爸爸,已是万不得已,已是无计可施了。

“她不是在做炊事员么?”春生一点也不觉奇怪,好像这个世界风平浪静,他一直过着悠游自在的生活,如果不是儿子问起,他是不会记得还有一个妻子的。

出了这样大的事,是该把她叫回来的。她到哪里去了呢?

春生沉思着低头闷闷地吸着兰花烟的时间,他的长子程三月就被埋掉了。

所有的人离去,院子里空空荡荡,四月把他拉进屋里,他才觉得一种冷清,觉得一种孤单,觉得一种不习惯。“你妈哪去了?”他问,“你哥呢?”

春生完全糊涂了,跟先前判若两人。四月怀疑爸爸的脑壳出问题了。这样的打击他从没经见过,先前的生活单调简单,日复一日,千篇一律,像一潭静水,不起一丝波纹的。这阵这铁路一来,像突然到来的一阵狂风,这静水上掀起了大浪,爸爸是跌进这浪谷中了。

“哥哥死的那天,第一批建筑工就撤走了。妈也跟着走了,不知去了哪里。”

四月说。他把实情告诉爸爸,想唤醒爸爸的记忆。或许这样能拯救爸爸,能拯救这个破败的家。“我怀疑,哥哥的死和腊梅有关,与那个四方脸工头有关。我看得出来,他们有勾结,我不会放过他们。”

“是,我有这个感觉。要不,出了这样大的事,腊梅咋不回来呢。她一下就把自己当成外人了。”春生说,“是那对狗男女谋害你哥的。是这铁路拐走了你妈。”

春生并没糊涂,头脑也没出问题,只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悲哀打击得糊涂了,打击得思维错乱了。

四月伺候两天爸爸,打听到腊梅做记账员的那批工人即将要往后撤,新来铺路的那批工人已经到了。四月决定去拦住四方脸工头和腊梅,要他们把哥的死因说清楚。

四月到达工地,工地上已经物是人非。他们已经撤走了。望着忙碌的工人发了半晌呆,四月循着工人迁徙而去的方向走去。他想,他们总会停下来,铁路工人总不会离开这条铁路吧,我总会找到他们的。不找到腊梅,不找到四方脸工头,不把哥哥的死弄明白,他不甘心,他不肯善罢甘休。

春生一直昏昏沉沉,最初是悲哀的打击,后来则是饥饿的折磨。饥饿的时候,他的头脑反而清醒了。头脑清醒的时候,一想到家中发生的这些事,一种恐怖感就笼罩了他,一种更大的悲哀像泥潭一样将他陷进去无法自拔。他感到了自身的渺小,他感到了自身力量的微不足道,也感到了一种无可奈何。

春生无可奈何地挨着日子。这日子像一只看不见面目的猛兽,吞噬了儿子程三月,吞噬了女人巽凤,吞噬了没过门的儿媳腊梅。

这猛兽又将儿子四月吞噬了?

四月到这阵还没回来。四个月了。

春生觉得这猛兽正在向自己张口。他已经看清它的牙齿和利爪了。他打了一个冷战,随即也冷静下来。他不想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倒下去,他要把女人和儿子的事情弄明白。他要找到腊梅和那个四方脸的工头。

四月寻找腊梅的路上,飘荡着春生若有若无的身影。这是四月走后的四个月后,三伏天。太阳火一样地烤着,所有的植物都烤萎了,摇晃着飘升的热气大有不把人蒸熟不甘休的势头。

春生的身影也是飘荡的。透过飘升的热气看起来,烈日下他的身影若有若无。

铁路沿线的人一边忙着活计,一边躲避骄阳,看到的春生的身影像路边即将枯萎、即将被铺路的石子覆盖而消失的野草一样,若有若无,可有可无。到处都是人堆,到处都是碎石堆,到处都是挖得乱糟糟的泥土。路线还没有连接起来,有的还没有平整,有的已经铺上了碎石,铁路的模样还看不出来。像春生一样的很多人的身影,就飘荡在这条还没成型的铁路的沿线。他们孤魂一样游荡不定,目光痴呆又寻寻觅觅,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神态慵倦又坚忍不拔,身心疲惫又坚持不懈,始终不放弃眼里要寻找的东西。沿线做工的人以为他们是这山里特产的神经病,异类,或是没完全进化过来的野人,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更不用说关心。他们都忙,都有自己做不完的事,只把这些人当作一个若有若无的影子。

酷热的夏天,任何人都希望有影子。影子可以给人带来阴凉,可以解除对骄阳的恐惧。但这些有些像影子一样的人带给这些工人的,除开厌恶感,就是障碍感。对待这些影子一样的人,他们用对待苍蝇的方法追赶扑打,以求眼目清静,以求能够放开手脚干活。

春生在这些工人的呵斥和追赶下,到了一个角落,被一个倒卧在地上的女人绊了一下,倒在这个女人的身边。

春生以为又得挨一顿呵斥,赶快爬起来准备逃离。但身后的一声叹息使他停住了脚步。循着这声叹息,他发现那个女人和他一样神情憔悴,麻木不仁。同是铁路沦落人,是自己想错了。

“我找我男人,你找哪个?”那个女人问,同时说出一个男人的名字,“我叫小凤。他来修这条路以后,就没有消息了。这条路上的工人,撂下自己的女人另找的不少。唉,只怪我太丑,只怪这里的女人太漂亮了。”

春生见那个女人并不丑,只是容颜暗淡一些,脸上敷了一层倦怠的颜色,让人顿生怜惜。春生像是找到了知己,有了将胸中郁积的心事全部吐出来的欲望。

“我来找我的儿子。他来找他没有过门的嫂子。他嫂子跟一个修铁路的工头跑了。”

春生说。好久没有和人说话,这阵说得酣畅淋漓,“他的哥哥死了,为那个女子。

他的妈也跟铁路工人跑了,招呼都没有打一个。我这阵单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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