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向大家说:“爷爷的病刚好些,需要静养,你们到外边聊去吧。”
党进听言,便和他的几个堂兄堂弟走出房门,到前厅喝茶聊天去了。
问起党巡的学业,党巡说:“也可能是不走运,自以为试卷做得不错,结果只上了个举人的副榜。唉!副榜有什么用,还不是和没中一样。”
党进不同意他的说法,说道:“咋能一样?副榜也是榜,故不能算落榜。它给了你很高的荣誉,也是一种鼓励,叫你不可泄气,继续努力。”
党迨未问先答:“进哥呀,我起五更睡半夜,眼也熬了,苦也下了,结果还是名落孙山。”
党进也肯定了他的成绩,说道:“千百考生,几个能中?再则,不是所有的秀才都能参加乡试。你岁考合格,能参加乡试,这就是成绩,就是进了一大步。不过,这是恩科,后年就逢常科,还有机会再考,千万不可半途而废。”
党迅如今半事未成,情绪低落,颓唐不语。党进知他学业辍废,不宜提起科场之事,只得拉些闲话,说道:“大哥眼头高,到现在才订了婚,听说那姑娘长得很美,小弟祝贺你!快圆房吧,奶奶还等着抱孙子哩。”
党迅笑了,说道:“好,到时候你一定要回来帮我办婚礼。”
四兄弟说得正热闹时,党妍踏着轻盈的脚步笑眯眯地走来,也加入他们的小团体。
党迅想取笑她,歪着脑袋斜着眼说道:“女大十八变,越长越好看。
我妹子可是百里挑一的人才,都十五岁了还没下家,媒婆子快把咱的门槛踏断了,都没有一个如意的?”党妍把脸一板,狠狠地捶了他一拳说:“想撵我走,我偏不走,气死你!”惹得大家一笑。她若无其事地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抓一把瓜子嗑起来。
这天晚上,党进陪着太爷爷入睡,补偿似的尽自己的一点儿孝心。
又休养了几日,老太爷要求下床走动几步,看来他已基本痊愈。
老太爷认为,一定有神灵保佑,并且一定是文昌帝君。他说:“明年春天暖和了,我定要去文昌庙拜谒。”他当然也是想为党进父子祈福。
老太爷喜见玄孙,必然要补办酒席,还要办得最红火。家里便派人给亲戚朋友发请帖。
宴请之日,天气晴和,秋高气爽。坡地柿叶通红,道旁野菊飘香。
山雀叫,秋蝉鸣,溪流潺潺。山庄迎来了八方宾客,可谓亲朋满座,喜气盈门。收到的礼物五花八门:舅家送来了十斤面的大锅盔,金锁牌一应在内;姨家送来了九斤面的大老虎,上面拴一条银链绳。衣服、鞋、帽多得数不清,摆上桌案展大厅。
邻居们凑份子买礼品,抬来了一面大牌匾,“五世同堂”四个金色大字格外醒目。这是老太爷最想要的贺礼。他欣喜万分,立即令人悬挂于厅堂,让来客观赏。
丰先生的长孙,也是党进的同窗好友丰笃学也来了。笃学今年恩科乡试中了举,身份甚高,党进兄弟围拢上前施礼问好,将其迎入中堂招待。
还有一位土生土长的文化名人,是今年本村新中的秀才毋铁蛋。他前来祝贺,也借机拜会丰举人,因为丰举人曾经资助过这个穷苦的孩子。
喜庆过后,党泷要主持拍摄“全家福”了,这可真是赶时髦的事。他自作主张,提前派人到西安去请了摄影师。
说起照相,这在当时可算是个新鲜事。当时照相技术刚传入中国不久,除了个别大城市有,小地方根本没有。许多人不要说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后来竟有人造谣说:“别照相,那洋机器镜头一闪,会把人六魄中的一魄吸走。”真是愚昧可笑。
言归正传,开始排队照相了,老太爷当然要排在前面中心位置,怀中抱着心爱的小玄孙。其他长辈坐两旁,晚辈站后边。
此时,丰先生也在山庄。老太爷说:“没有丰先生,就没有党家今天的功名。党进,快把你丰爷爷请来,一块儿合影!”丰先生再三推脱说:“你们拍摄的是全家相,我加入不合适。”但老太爷一定要他入列,他才不得不和老太爷并坐在一起。
怎奈老太爷还是心有遗憾,说道:“党淳两口子和党运还没有从北京回来,真是有些遗憾!”
大家听了,默默无语,因为时间不等人,也只能这样了。
正当摄影师手握气球,准备开启快门时,看门的老汉大喊:“二爷回来了!二爷回来了!”这简直是及时雨,大家纷纷惊叫着起立迎接。
党淳第一眼就看到了唯恐见不到的爷爷,但出乎意料,爷爷并没有病容,正高兴地招呼他们呢。他不由得惊喜万分,心想:爷爷不像是有病,莫非是想骗我们回来?
这下人到齐了,又重新调整了位置。
随着快门“咔”的一声,一个十全十美的全家福就完成了,全家人此刻的形象永远地定格在了这张照片上。
此刻,山庄内的党家,祖孙五代,一人不缺。以前闯荡四方,今日空前团聚,并且全家人都各自事业有成,这也标志着山庄极盛时期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