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今天早晨,他们从营地出发,前往山口的狼窟。大雪接连下了三天,远处的山头银装素裹,头顶的松树上落满了白雪,枝条都被压弯,时不时有雪从树上滑落,落在地上四散开来,立即融入了大地的怀抱。脚踩在雪地上,雪深至脚踝,每走一步都十分费力,杨开岳的胡须上挂满了雪花和水珠结成的冰晶,双眼向内凹陷,眼眶被常年的寒风侵袭冻成了紫色,但双目还是炯炯有神,像鹰一样犀利的目光似乎能穿透山间的迷雾和密郁的叶片,敏锐地捕捉着山林间一点点细微的动静。
“快到了,前面就是山口。”杨正岳指了指山脚下的那个缺口,那是两山交汇形成的一个狭缝,狼窟就在那里的一个避风口,春日狼群就从那里上山寻觅猎物。忽然,杨正岳微微蹲了下来,用手向后一摆,示意弟弟隐蔽。杨开岳抬头一看,半山腰的一棵树下有三匹狼在撕咬着什么。杨开岳迅速避在一旁的树后,定睛观察,那三匹狼的眉心似乎都有异色,他看向了哥哥,哥哥向他点了点头,将子弹上了膛。
杨正岳将脚步放到最轻,吱吱呀呀的踩雪声几不可闻,屈躬屈膝,他慢慢地向狼群所在的地方挪动,杨开岳在另一边和他保持平行地也向狼群移动。近了,杨开岳目测只有30米的距离,此时,哥哥将手一摆,两人静止在树旁,杨开岳迅速地蹲了下来,半掩在一块石头后面观察前方的狼群。三头狼近在咫尺却没有发现他们,它们正在啃食一只鹿,那浓郁的血腥味和狼群独有的臭味让杨开岳不禁有些反胃,他咬紧衣领,用袖子挡住了鼻子,看向哥哥。哥哥横眉怒目瞪着狼群,紧攥着手中的猎枪,架在身旁的树后,他看了一眼弟弟,点了点头,示意准备射击。杨开岳将枪架在石头上,通过瞄准镜,他看到三头狼眉心的颜色,两头棕色一头白色,还是没见到头狼。
“砰——”哥哥开枪了!其中那头白眉心的狼凄厉地嚎叫了一声,蹿了起来,另外两头狼立马发现了杨正岳,立即向他冲了过来。杨开岳立即扣动扳机,击中其中的一只棕狼,但它似乎没有受到干扰,直冲向杨正岳。杨正岳连开几枪,其中一枪命中了一只棕狼的头部,横尸当场,另一只棕狼蹿向杨正岳,杨正岳用枪托打中它的头部,又立即开了两枪,那头狼也被击倒,血色将杨正岳脚下的雪地变成了鲜红。杨正岳看向弟弟,却发现弟弟惊恐地瞪着他,张大了嘴,他正纳闷时,弟弟大叫起来:“快跑!哥你快跑!小心你后面——”杨正岳刚一回头,一匹狼直蹿而上,将他扑倒,他还没来得及拔出腰间的刀,便感觉颈部受到了如碎石机一般猛烈的搅动,随后就丧失了意志。
杨开岳吓得浑身冷汗直下,本就被严寒冻僵的双手更加难以控制枪口的准心,连发数枪都没有击中那匹狼。那狼见到有人向它开枪,便丢下杨正岳的尸体,冲向杨开岳。杨开岳连忙向山下跑,身后狼的喘息声清晰可闻,他疯狂地奔跑着,心中不断翻滚着哥哥死亡之前的画面,身后的狼似乎追得越来越紧了,鲜血的腥味从它口中顺着山风送到杨开岳的鼻中,更加让他感到悲痛万分、怒不可遏。他大叫一声,高高跃起,在空中转过身来,向狼连开两枪,狼似乎中弹了,放慢了追击的脚步,此时,他猛然看见那头狼眉心的毛色,是浅浅的紫色,他心中一震,重重地摔在地上,并且向山下滚去。
四
杨开岳坐在石头上,悲痛奇袭了他的心,他的泪像雪崩一样轰然而下,他的两个哥哥和父亲都被狼所杀,上次的杀戮他没有目睹,可是二哥就是在他的面前被狼咬死的,他悔自己无能,没早一点看到背后的那匹狼,也没能在最危急的时刻击中那匹狼。泪水挂在他的胡须上,滴滴落在雪地上,他向山上看去,事发地点已经被淹没在云雾之中。他想,如果他还有一丝力气,也要上去把哥哥找个地方好好葬了,可自己实在像是散了架,无法动弹一步。他猛然一回头,发现自己正在离山脚下不远的山坡上,再环顾四周,在左边不远处发现了几块巨石,他用一根木棒强撑着自己站起来,扶着树干向那边挪动过去。走了几步后他便停下了,那是一个山洞,他再向上一看,是一棵参天大树,他闭了闭眼,狼窟,这一刻终于来了。
根据自己上次猎狼的观测,应该只剩下四匹狼,其中三匹已经被自己和二哥打死了,还剩下的那匹就是紫眉狼王——杀了杨正岳的那一匹。说不定它已经死了呢,杨开岳这样想道,他在一棵树下坐下,准备养精蓄锐。就在此时,他听到山坡上有轻微的踩雪声,他连忙趴下,歪头向上看。霍!正是那头狼王,它踏着雪从山坡上走了下来,半边的脸被霰弹打烂了,白色的眼球从眼眶中凸出来,有一条腿似乎还有点跛,它径直向洞穴走去。杨开岳摸向背后,枪早已不知道在滚落的过程中被扔到了哪里,他咬一咬牙,从腰间拔出了一把英吉沙短剑,静静地注视着狼王。狼王走进了洞穴,向里看了一看,晃着头走了出来,站在一块石头上仰天长啸了几声。除了回声没有别的声音,它连续嚎叫了几次,最终都没有听到回音,它似乎有些失落,回到洞口的雪地上卧下。
杨开岳心中暗喜,自己的观察是正确的,整个山谷就只剩下这一匹狼了,它还被自己打成了重伤,报仇雪恨的机会来了。
他悄悄地向狼窝边爬去,一直爬到离狼王只有10米远处的一块岩石旁边,他定住,攥紧了手中的短剑,掏出水壶,灌了一口酒,将水壶奋力扔了出去,正巧打中了狼王的头。狼王立马站了起来,它看了一眼水壶,并且向杨开岳的方向看了一眼,它似乎没有发现杨开岳,但它觉察到这个水壶一定属于人类,它慢慢地向杨开岳的方向走来。
5米,3米,狼王几乎就要到了杨开岳所在的岩石顶上了。
杨开岳紧紧地盯着狼王的脸,手中紧紧握住短剑。“呀——”
杨开岳纵身跃起,将短剑刺进狼王的颈部,狼王顿时浑身一颤,长啸一声,将杨开岳扑倒在身下,尖牙刺入了杨开岳的头颅。
杨开岳感到浑身像是被钢筋贯穿一样,疼痛万分,他似乎感觉自己的身体疼痛到了一种极点,再向后就要死了。忽然,狼王的口松开了,轰然倒在他的身旁。杨开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狼王那里看去,它早已停止了呼吸,颈部的血喷涌而出,殷红,这是杨开岳此生见到的最后一种颜色。
尾 声
深夜,山林寂静无声,虫鸣似乎都成了喧嚣,远处的山上传来阵阵狼嚎,那是很远很远的地方,倾诉着狼的孤独,如鬼魂在梦中的舞蹈,优雅而又邪魅。近处的山下,灯火通明的村镇,响起一声声牧笛,讲述着猎人的无尽愁思,飘向林海中,萦绕在林间,久久不愿散去。
沧浪·秋思
如果时光倒流……
沧浪亭中的那一眼泉中,水又流回那条环绕着沧浪亭园的河中,又流回那条古老的护城河中。历史的车轮也似流水一般,倒着旋转,回到了那宋朝的时光。
青蓝素袍,一双布鞋,他踏着轻快却不轻松的脚步,走入了这隐存明月,幽舍清风的小院,叮咚泉响,那小河之上,白鹭浮鸭,一亮一暗,小河之旁,一行杨柳,风吹枝叶,水波荡漾,好不惬意。苏舜钦俯下身来,对着潺潺流水,看着那远处隐约的山,吟出了“绿杨白鹭俱自得,近山远水皆有情”的诗句。
树叶飘落,最终也被淹在水底泥团之中。苏舜钦将那裱着“沧浪亭”三字的牌匾挂至亭上,就似一颗石子入水,激起波纹荡漾,最终沉在水底,沉甸甸地写下激浊扬清的篇章。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这颗小石子的沉下,是屈原坚贞不屈精神的传承,是苏舜钦进园即淡泊名利,不复出焉的精神传承。
泉水随大江东去,历代文人墨客也如苏舜钦这样蹚过那条河流,在河流中留下了一个个足迹,扔下一颗又一颗石子。
高官章惇,是厚重的檀木色石子;老将韩世忠,是心灰意冷的灰色石子;老成的归有光,是颐养天年的蓝色石子;恩爱夫妻,是沈复芸娘但愿人长久的粉色石子;而梁章钜,则是“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的金色石子。历史的年轮也一层层地加深,河底的石头也越积越多。
今天,我走进沧浪亭大门,仿佛撩拨开了层层水雾,找到了沉在水底的五彩斑斓。不觉一轮明月已上林梢,月色照水,映出一幅幅图像。他孤绕虚亭,独步石矼,细品静中情味——这是苏子美的沧浪亭;是他和她相扶下亭,共赏明月,渐觉风生袖底——这是沈复芸娘的沧浪亭;他们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共赏沧浪美景——这是世界的沧浪亭。我看中外游客,谈笑风生,就像这水,激荡着水滴斑斓石子,将永远奔流不息。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沧浪之水,叮咚泉响,静水流深,水中所沉淀下的,是经典,是精华。而水之本身,人不能将其压缩,不能让其变形,就像沧浪精神一样,无法压缩,永远伫立于史学之林,永远流淌我们的血液中。现在我们都是过客,但我们都是蹚水人,沧浪亭永远是世界人民的,沧浪精神也是世界共同的。
(原载《西部散文选刊》)
神秘的世界
无限的金碧辉煌,凡尔赛宫。
王的座椅,立在大厅中央。
我见到路易大帝还威严地端坐金銮,静静地观望着这个国度曾经的辉煌。
走廊是无限的幽静,仿佛没有尽头。
天花板上是勒勃兰的巨幅油画,飘洒横溢,气势恢宏。
镜廊西临花园,无数镜面交相映照,照出历史兴衰,风起云涌。
转身走进一个小门,门外,是另一个神秘的世界。
花园里生长的,是艺术与细腻,是宁静与芳香,是美丽与高贵。
圆形的水池中,鱼儿们浮上水面,呼吸着安逸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