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之中,宁枫突觉四周吹来一阵狂风,森寒遍体,周身那些尚未凝结的血液似也瞬间干涸,紧紧地贴在皮肤上,传来一阵酸麻痒痛之意。
“宁小子,你怎么样了?”
“这小子在那儿,莫让他跑了!”
宁枫隐约间似是听到许多人在下方高喊呼叫,待要细听,却辨不分明,像是自己的幻觉,又像是从来也不曾听见过。他缓缓地睁开疼痛的双眼,只见前方赤红一片,如罕见的朝霞火云,流彩变幻。
“这是仙境么?”
宁枫喃喃道。念头刚起,竟是笑出声来:“我不过是一失去了三魂七魄的僵鬼,侥幸被师父救下来,却还妄想死后登入仙界?”
思虑间,却又涌起一阵浓烈的失落感,本来想着能与师父重逢,便对死亡没有那么恐惧,但此刻,却觉自己刚才是光凭一腔热血,鲁莽之极,自己这一去,只留下孤苦伶仃的雨儿一人在世上,无依无靠。她身为清静佛的徒儿,乃是魔教死敌,不知有多少妖人会去寻她的麻烦,她一小小女子,如何能应对?
自己还答应她帮助一道寻找其身世,却还了无线索,身为一七尺男儿,言而无信,便是见到了师父,见到了梦慧大师,又有何颜面相对?
念及此,心中募的涌起一阵强烈的求生欲望,暗想:“当年我既然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都能被师父救回来,难道此次就不行么?”他急忙感应血脉中的那阴珠鬼魂之力,不想神识急速飞旋,在全身的奇经八脉、十二经络中搜寻了个遍,竟是一无所获。
哥哥的力量似是被自己消耗一空,再无半点剩下!
宁枫遍体生寒,冷汗涟涟,心头茫然失措,竟是前所未有的恐惧,仿佛觉得那最后一丝的亲情血缘也消失不见,自己真正的孑然一身,苦难无依,那彻入骨髓的孤独感便像是无边汪洋一般袭来,将其淹没。
失神之间,突然耳边又是传来一阵轰然爆炸裂响,同时身体下方涌起狂猛之极的力量,将宁枫高高的抛在空中,他虽擅长九宫洞天步,便是乘云九霄,拔山涉海,也不在话下,也却从未像今日这般飞的这么高,仿佛一触手便能碰到苍穹,将那闪烁的星辰揽在怀中。
“张昌宗,青叶,你二人狼狈为奸,竟连一重伤小儿也不放过!”
一粗狂的怒吼响彻云边,似是愤恨之极。
宁枫浑身猛地一震,暗惊:“羽门主!原来自己竟没有死么?”如此一想,陡觉浑身冰冷,身上的衣衫早已被灵力绞碎,化为齑粉,他只无片缕,周遭剧痛,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想要大喊呼救,费了全部的气力也不过是嘶哑一声,微不可闻。
感受着冰冷和炽热的两道气息交相涌来,将自己吞没其中。宁枫心中竟是一喜:”我既然是从佛顶中出来,那说明血阵已经被破了!“
下方羽人炽浑身浴血,与莲花流浪三人缠斗在一起,他愤怒已极,狂性大发,招招都是拼命的术法,而对方投鼠忌器,毕竟不敢真的杀掉神宗寒门门主,投鼠忌器,一时竟是成胶着之势。
宁枫想到有人还关心自己,募的生出一丝暖意,正想着如何逃脱之时,却感觉自己又是被凶猛的气浪掀得高高飞起,片刻间已是越过了百丈的距离,那灵力迸爆声响竟是渐转微弱,杳不可闻。
正惊慌间,又觉上升之势渐缓,复又急速落下,耳边风声呼呼,灌入耳中,宁枫苦笑:“难道没被狂暴的灵力震死,反而是要摔死了么?”
下坠之势越来越快,周遭的一切景色都如电光闪掠,那失去了头颅的佛像,兀自矗立的天枢巨柱,远方吵杂哭喊的人群,银甲闪烁的皇城侍卫……
突然,眼前掠过一道黑影,紧接着响起尖锐的连续嘶鸣,声威震天。宁枫心中一动,大叫:“鹰兄!”急忙回过头望去,却见正是那被自己救过的黑羽龙鹰,它虽然是罕见灵兽,生性凶猛,但在望月神宗众高手和青叶道人的连番攻击下也定然是吓得肝胆俱裂,化作了惊弓之鸟。
想不到它竟然是又飞了回来,宁枫又惊又喜,尚未来得及开口,就觉得身体被其刚硬的尖爪猛地抓起,急速向天空中飞去。
他重伤之下,被其大力勒住,顿时有些喘不过气来,却仍笑道:“鹰兄,你是特意来救我的么?”
龙鹰昂首鸣叫,似是在回应一般。
宁枫微微一笑,想要抬手抚摸龙鹰的身躯,却半点力气也使不出,身体又被其铜铁一般的利爪箍住,动弹不得。
龙鹰飞行极快,片刻之间已是远离了明宫、天枢之处,那浓烈的火光也渐渐远去,偌大个洛阳城转瞬化作了黑点,消失不见。
天边云彩卷舒,不复刚才的赤红橘黄,而是纯净的白色,白的让人神迷,让人沉醉。间或有雄鹰大雁高飞而过,振翅翱翔,看到龙鹰之后却又惊恐的拍打翅膀,急速躲避,稍有胆小者,竟是吓得跌落下去。
宁枫神识恍惚,风声不闻,但他此刻灵力耗竭,无护体真气,周身又不沾片缕,被大风吹过,只觉遍体寒冷,冰若霜雪。
身体上的伤口被寒风撕扯,又觉钻心般的疼痛,他忍耐不住,便叫道:“鹰兄,你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黑羽龙鹰只是闪掠飞翔,殊无回应,乌黑的亮羽如剑戟张开,碧绿的圆目直直地朝前凝视,却看也不看宁枫,他心头苦笑,却又觉龙鹰绝不会害自己,说不定便是带自己去其巢穴中养伤,当下便也不再喊叫,只是默默地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