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顺子酸溜溜地问。
闰月点点头,烦恼地说:“整天踢踏门槛,都烦死人啦!”
“你可要立场坚定呀!”刘顺子一语双关。
“那不好说,说不定哪天立场就动摇了。”闰月瞅着刘顺子担心的眼神,故意说。
“你敢!”刘顺子一把将闰月拉进怀里,两人相拥着坐在隆起的土堆上。
夕阳已在不知不觉中坠入了西边的地平线,燥热的黄土地逐渐凉爽下来,被太阳晒得蔫头耷脑的糜子和谷子又精神百倍地昂起了头。
远远过来一群羊,放羊老汉的信天游格外响亮:六月的日头腊月的风,
什么人留下个人想人。
石榴开花石榴红,
想你想得心里疼。
隔河照见就是你,
恨不得长上翅膀飞。
白布衫衫我给你缝,
再不要出门揽长工。
“别出去了,我不在乎你有钱没钱,等我俩结婚后,咱共同努力,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闰月突然紧紧抱住刘顺子,不舍地说。
3
“顺子哥,听我叔说,你不管工地了,要回去?”秀珠一阵风旋进来。
刘顺子正在工棚里打捆自己的铺盖卷儿,所有的东西都塞进一个提包里。他拾起地下一双穿得半新不旧的黄球鞋,舍不得扔,用塑料袋装着,塞进铺盖卷儿里。
“嗯。”他应了声,抬头瞟了眼秀珠说,“你来干什么?”
依旧低头拾掇东西。
“你……你就不能不回吗?”秀珠看着不紧不慢收拾东西的刘顺子,心急又难为情地说。
“不能!”刘顺子很干脆地回答。
秀珠是包工头蒋老板的侄女,也是从农村来的,在工地干活儿。不过,她只是坐在电闸前扳扳闸刀而已,挣的钱可一点儿也不比刘顺子他们少。
“我叔说了,只要你留下,会付你双倍工钱的。过年吃的东西让我做一些给你送来。另外我叔还说,把他房间里的那台小电视也搬过来,让你过年能看春节联欢晚会。我没事也会过来陪你聊天解闷的。这么好的条件,你还要回?”秀珠那双亮闪闪的花眼殷殷望着刘顺子。
刘顺子点点头。
“嘁!那穷山沟,回去干啥?”秀珠不屑地撇撇嘴,气恼又失望。
“你……”刘顺子一下瞪圆了眼,不过,他不想发脾气。
“你回去吧,我还要赶火车呢。”刘顺子觉得自己根本没必要再听秀珠啰唆。
“那……”秀珠沮丧地垂下头,“我去推我叔的自行车,送你到火车站吧。”
“不用,铺盖卷儿一背,这就走了。”
“不嘛,我就要送,你等着。”秀珠固执地转身跑出去了。
刘顺子瞥了一眼秀珠匆匆离去的背影,心烦意乱地一屁股坐在捆好的铺盖卷儿上。他环视了一下工棚,空荡荡的工棚里就剩他一人,其他工友都走了。本来长锁说好和他一起走,但他之前说照看工地不回了,长锁就先走了。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五了。
其实刘顺子心里清楚,蒋老板还是不想让他回,又指使秀珠过来留他。蒋老板在给他结算工钱时就问他,说好的,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刘顺子不好说原因,只说老人有病,得回家看看。蒋老板也没法勉强了。
又矮又胖的蒋老板,模样看上去很凶悍,其实在他那臃肿笨拙的身体里却有着一颗柔软的心。一般包工头都既野蛮又粗鲁,脾气很臭,活儿要是干得稍不满意就会遭到他们的谩骂,蒋老板却不这样。
蒋老板见刘顺子执意要回,只好用那又粗又短的手在刘顺子的肩膀上拍了拍,说:“小子,那回去吧。”说完就动作迟缓地摇摆着肥胖的身子出了工棚,活像一个不倒翁。刘顺子望着他的背影,感到一阵歉疚,说好照看工地又反悔,他觉得对不住蒋老板。
说实话,蒋老板是有点儿舍不得刘顺子走,让这小子照看工地,再放心不过了。小伙子为人正派,心眼实,干活儿从不偷工减料,人品又好。这么多的工人里,还别说,他就看上了这小子。可惜,他看出,小伙子的心已不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