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迅速翻滚的乌云以眼睛可见的速度在蔓延,掀起滔天巨浪,似乎要倾轧下来,将整个大地吞噬,
这个夜晚积蓄着一场暴风雨,一场可以酝酿出洪水猛兽的巨大雷电,
我看着远处灯火阑珊越来越远,何堂主视线内忽然找不到我,他推开车门出来,站在外面往我刚才被劫持的方向看,然而他看不到,因为我被那把枪死死抵住,在拖向另外一个角落,
我一步步后退行走,几次磕磕绊绊,男人动作不算粗鲁,可让我招架不住,我不知道被他扯了多远,终于在一片漆黑的河岸旁停下,河岸毗邻树林,是一座学校的后山,隐约可看到树林里的灯火,以及成群结伴的男男女女,撑着一把伞经过,天空洒下下雨,淅淅沥沥砸在地上,行人脸上身上,以及在风中孤独伫立的路灯罩子上,
男人将枪眼从我腰部上移,沿着我脊椎一直对准我太阳穴,他脚步朝前面过来,停在我旁边,我头不敢动,但我用余光看到了他,他穿着雨衣,包裹得严严实实,连身形都难以辨认,他头上戴着头盔,使用了变声器,我连他的目光都看不到,
“既然敢孤身劫我,怎么不敢露脸,”
他说,“露不露脸不重要,我们谈什么最重要,”
我听到他这句话心里有了底,他不会动我,他只是想来谈条件,我无视他抵住我头部的那把枪,径直走向河边,我手扶住河畔的桅杆,看着远处山坡上交替变化的黑色乌云,“要下雨了,”
男人的枪洞脱离了我太阳穴,他没有急于抵上来,而是站在原地隔着空气对准了我的后脑勺,他对自己枪法很自信,至少我可以判定他有在黑夜中一击致命的本领以及迅速逃跑和应变突发情况的手段,
白道上的人基本排除了,所以这个人,只能是九龙会的人,但也不排除是霍砚尘和纪氏叛变的手下,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我不知怎么就把他想起来了,我伸出手横在低空,接落下来的雨滴,很快便蓄满了掌心,雨越来越大,很快我的身体被浇湿,我头发湿漉漉垂在眼前,他在我身后说,“谈笔买卖,”
我哦了一声,我还以为是多么可怕的事,原来就是谈笔生意而已,我看着套在黑色肥大雨衣中的他,“谈买卖我是半个生意人,来者不拒,只要有货有钱有诚信,一切都好说,但你找错了人,你得拿着货和你的筹码去码头找柏晟,”
男人忽然在这时扣动了扳机,我听到那一声吧嗒的脆响,整个人都是一僵,我在雨水中眯了眯眼,盯着他每个细微的动作,
“我和你谈交易,”
我伸出舌尖舔了舔唇上濡湿的雨水,“什么交易,”
男人的枪朝我逼近一点,距离我眉心只半米的距离,“我要九龙会,”
我听到他这句话,忽然笑出来,是真的很好笑,这样的豪言壮语,华南华北多少混江湖的人都日思夜想,可敢说出来的寥寥无几,就凭他一身雨衣一把枪,就想得到九龙会,我站在原地笑了很久,到最后几乎直不起腰,他没有暴怒,反而十分冷静看我笑,他的冷静让我有一瞬间愕然,如果换做其他人,这份异想天开被他看作鸿鹄之志,被如此嘲笑和鄙夷,他一定会愤怒,对我狠狠下手,他的平静与淡然,似乎见识过大风浪,我脸上的笑容在霎那间隐去,我盯着他藏匿在头盔后的脸,“这个交易我无能为力,九龙会是九叔的,不是我的,我也不是九龙会里的人,何况我为什么帮你,这趟浑水,淌好了功成名就,淌不好,命都呜呼,我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与你一个陌生人结盟,”
雨越下越大,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劈在男人身后的地上,强光刺眼,冲击力十足,我本能用手去遮挡,然而我手覆盖住眼睛的同时,我脑海中一个大胆的念头一晃而过,我猛地反手冲向他持枪对准我的腕子,我用尽全力狠狠一掐,男人没有防备,他几乎松开了枪,可就在这时,他敏捷反应过来,脚下朝我袭击,将我绊倒在地,他手臂一捞,我进入他怀中,他反手将我按在桅杆上,“你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简单,你想怎样,”
我身体被他狠狠钳制住动弹不得,我脸被压在桅杆上,我闻到了铁锈的味道,还有河水泛起的腥味,这种味道令我想吐,我死死咬住牙忍回去那股翻江倒海的感觉,我对他大吼说,“你找错了人,这笔交易我们不会谈成,”
“不听听我的筹码吗,”
我看着就在我头顶悬着的枪,却无能为力,人都怕死,我也不例外,我只是在接管纪氏后多了一丝反抗的本能,因为我发现在这片乱世江湖中,不反叛就只能束手待毙,我不能死,孩子更不能,我的脆弱无人保护,我就只能全部丢掉,
他见我不说话,他自顾自继续,“我要九龙会,我有我可以进入潜伏的办法,当然,我也需要纪氏的支持,我得到九龙会,我不会对纪氏下手,何必两只猛虎去斗争呢,两败俱伤的结果有什么意义,各自相安无事点头之交不是更好,纪氏在你手里,你举手之劳而已,凭借你肚子里这块肉,相信那些人不会不听你的话,”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竟然知道我怀孕了,听他的话他不是九龙会里的人,难道是…
我大声喊了句卫坤,
男人寂静无声,他在沉默半响后,忽然大笑出来,这次他的笑没有加持变声器,我听得一清二楚,他把变声器丢在地上,落在一处冗深的水坑里,溅起四下飞散的雨花,“冯锦,你还真是聪明,命悬一线还有脑子和理智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