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没有别的人在,明哥儿也可以自在些,她知道他不喜欢被人拘着看着,明哥儿爬上软榻,歪着脑袋道:“你还真是会给自己找活干。”
沈月尘闻言,慢慢合上账本,轻声道:“我倒是有心想做点事情,可惜,这会脑子都是木的,什么都做不了。”
明哥儿随即盘起腿在那里,沉吟片刻,才道:“既然不能做事了,你就过来和我说说话可好?母亲。”
沈月尘微微一怔,这会没有旁人在,他还要唤她母亲,实在是太让人觉得意外了。
沈月尘不自觉地扶着腰站了起来,走到明哥儿的身边,缓缓坐了下来,望着他一脸认真道:“你今儿是怎么了?”
明哥儿故意清了清嗓子,只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沈月尘正要开口,却见窗外响起了脚步声,便知丫鬟们回来了,她忽地止住了话头,只等她们把果子都端上来了,方才摆摆手道:“你们都先去吧,明哥儿要睡觉了,别扰了他。”
如今,她们二人想要支开别人,亲亲近近地说上一会儿秘密的话,很是不容易。
沈月尘等人都走干净了,复又望向明哥儿道:“咱们还是尽量长话短说的好。”
明哥儿点了点头,继续认真道:“我明白。其实,就是那天你和我说的话,我想过了,也想明白了。”
沈月尘眸光微微一闪,心想,不会是明哥儿突然又想改变主意了吧。毕竟,他天生就是那种不安分的人。
明哥儿沉着道:“那天的我太孩子气了,冲动之下,也没能好好理解你说的话。近来这些日子,我想了很久,只觉得你以往你劝说我的那些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是我自己太骄纵了,把什么事情都想得太简单了。往后我会认真听你说的话,不会再轻易地莽撞行事了。不管是这里,还是别处,也不管你我从哪里来,这个世界都是一样的残酷,不是吗?”
凭心而论,他在朱家生活了这么久,如果只是靠他自己的话,怕是早就活不到现在了。
他总是看不惯她的小心翼翼的样子,可是仔细一想,若不是她小心谨慎地顾念着自己,那么他还能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地过日子吗?
那些他不愿想的,他不屑去想的,沈月尘都已经提前替他想过了。从前都是她替他想,如今,也该换一换了。
“我们死里逃生来到这里,一切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可是这里毕竟不是梦境,不会只有和风细雨的天气,我不管独断独行,把你的好心劝告,当做繁琐的絮叨。这世上能对我说那些话的人,只有你了。这世上能懂我的人,也只有你,可我却从来不想去理解你……对不起,是我懂事得太晚了,之前还像个孩子似的,和你置气,真的对不起了。”
沈月尘只觉他能说出这番话,已是大大地不易,心情一时间有些激动起来,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她的眼睛里蓄着点点泪光,轻叹道:“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之前,我的话也是说得重了些。有些时候,想得好的,未必就是别人想要的。所以,你不要说对不起……也许,是我太心急了。”
明哥儿见她有些感动地样子,不免低了低头道:“不,你想得没错,这些话我早就该说的。”
其实,他的心里早就想明白了,可心里总是缠着些弯弯绕绕,不该有的杂念,所以才让他一直没能把自己该说的话,坦诚地说出来。
明哥儿很清楚,沈月尘不能永远做他的护身符,而且,他也不能总是一味地索取,一味地依赖,往后的日子,该是两个人相帮相助,相互理解,相互搀扶地走下去。
让一个女人为自己劳心费神,这可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该做的事。难得他的身边,有她这样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人存在,他要好好珍惜才行。
“那个选择,我想了很长时间,好不容易想好了〖答〗案。”
平静中,明哥儿说出了自己深思熟虑之后,方才做出的决定。“我要和你做一辈子羁绊在一起的亲人,不是随着缘分聚散来去的朋友。我们是亲人,母亲。”
沈月尘听得分明,却又不敢相信,她定定地看着明哥儿,看着他清澈认真的眼睛,心里腾腾地升起阵阵暖意,眼含热泪地点了下头“谢谢,谢谢你明哥儿。”
明明有很多话要说,可最后说出来的只有这两个字。
她的语气微微发颤,说话间,眼泪低落下来,滴在衣襟化成淡淡的水痕。
明哥儿见状,抬起小手替她擦了擦眼泪,语气似是无奈道:“都是做母亲的人了,可不该这样哭鼻子。你说是吗?母亲。”
沈月尘心生感激,忙伸手将明哥儿抱进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抚摸他的后背,动作温柔至极。
明哥儿也伸出短短的胳膊,想要回抱她一下,结果却先摸到了她那鼓起来的肚子。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笑了笑道:“现在,我和他一样了,都是你的孩子了。”
沈月尘默默一笑,深吸了一口气才道:“那我也要拜托你。长兄如父,所以请帮我一起守护好这个孩子吧,长路漫漫,我怕我一个人会应付不来……”
“嗯,母亲放心。”明哥儿深沉地答应了一声。
从前他说的,都是自己作为男人的保证,可如今,他说给她听的,是自己作为亲人的承诺。没有人可以无拘无束地独活于这个世上,如果非要选择一种羁绊,作为根基的话,那他会心甘情愿地选择沈月尘,因为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刻开始,他和她的命运就是紧紧相连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