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凤儿接住大石,在场中步行如飞,环行三匝,两手抚弄此数百斤之大石头,轻如无物,如弄弹丸,引得四周观众,齐声喝彩。
谭彪在旁,望着大佛寺内,洋洋得意,盖其意特想惹起洪熙官注意而行出来参观,彼则可以乘机结纳,乘其不备而进攻之也。
正当谭凤儿表演外功抛大石之时,观众睹此弱质女子,有此绝技,不禁拍掌赞好,彩声雷动,果然惊动了大佛寺内三个人。这三个人并非洪熙官,却是洪熙官之子洪文定与门徒周人杰、胡亚彪也。三人是日,正在大佛寺内,练习技击。洪熙官则往将军衙门教授各旗清兵。方永春、骆小娟二人,则在房中做针指。
三人闻得寺外拍掌之声,好奇心动,走出一看,看见两个江湖卖技之父女,在此开档,抬头一望,望见大布旗上绣着武当谭彪四个字,场中一少女,正在抛弄大石也。三人年少气盛,睹武当两字,不禁兜起当年积恨。
胡亚彪曰:“此老翁与少女,真个有意卖弄,明知我少林与武当积恨素深,誓不两立者也,今日彼偏偏在我门前开档,岂非有意卖弄乎?”
洪文定曰:“唔!以我看来,此老翁望住我武馆发出轻佻之笑容,一定心怀鬼胎者也。好,等我出去质问他才得。”
洪文定言罢,迈步直前。胡亚彪、周人杰二人随之。三人排众而入,见谭凤儿正在抛弄大石,得意忘形。洪文定潜取小石一块,把手一扬,石头飞出,快如流星。谭凤儿闪避不及,打中右腕之上,唉吔一声,一松手,成块大石,跌在地上。观众哈哈大笑。
旁观者清,谭彪在旁,已看清楚,勃然大怒,一个箭步,标至洪文定之前,喝一声:“死靓仔,乳毛未干,竟敢学人踢盘耶?”
洪文定不慌不忙曰:“喂!老伯,你识得规矩不?此地乃我少林武馆之门前,你标明武当两字,在此卖弄技击,分明是有意丢我少林之架也。我今警吿你,限你即刻离开此地,本少爷看死鬼冯道德师叔公面上,恕你一次。如若不然,无怪小弟拳脚无情。”
谭彪闻言狰笑曰:“哈,挑!看你个黄毛小子,竟敢口出大言,开罪于我耶?我问你一声,你叫什么名字,本教头拳下,不打无名小子。”
洪文定一指鼻哥:“好话啊!本少爷姓洪名文定,少林派英雄洪熙官之子是也。”
谭彪喝曰:“挑!快走,你非敌手,快叫你父亲出来,一较高下。”
洪文定大怒,忽发一拳,喝一声,唷,右拳一个单龙出海之势,向谭彪心窝打到,一手拳风活活,数尺外可闻。普通人当此,不必为其拳打到,单是拳风,已冲倒矣。不过谭彪究竟为一个身怀技击之人,立即一转马,避过其拳,跟着一只鬼王脚,使出扫堂脚法,向洪文定拦腰一扫。洪文定见其起脚,正想还击,谭凤儿在旁,娇娇一喝:“不须父亲动手,待女儿收拾此小子也。”
谭凤儿言罢,展开金莲,标至洪文定与谭彪之中,一只粉拳打出,使出个鬼王拨扇方式,向洪文定迎面打来。
洪文定把头一侧,避开粉拳,腾起一脚,一个少林派金鸡独立之势,向谭凤儿下阴兜上。谭凤儿乘其脚打来之际,一只切拳斩落。洪文定眼明脚快,急把脚一缩。
两人正在大佛寺前,拳来脚往,杀得难分难解之际,洪熙官正自荣寿将军衙门内,教罢回来,行到街口,望见大佛寺旷地上,麇聚着一班人,人丛中沙尘滚滚,喊声大振,有两人在此龙争虎斗,急上前一看。只见一男一女,正在打到落花流水,不分胜负。此女年约二十,生的身材健美,貌若天仙。男者非他人,正是自己儿子洪文定也。胡亚彪、周人杰二人,则在旁鼓掌大喊助威,大叫赵渠赵渠。
洪熙官不知其中原因,连忙喝一声:“文定休得在此欺压弱质女子。”
洪文定正在拳来脚往,一闻喝声,认得是父亲洪熙官之声音,连忙拾一声跳出圈外,举头一望,洪熙官果然立于其侧,不禁大喜曰:“爸爸来得正好,看我打死此武当小子,然后与爸爸详谈。”
洪文定言未毕,又想进马。洪熙官一手拖住洪文定之臂曰:“文定休得鲁莽,待为父问个清楚。你因何而与此女交起手上来。”
洪文定一手指着枝布大旗曰:“爸爸,你不见布旗上写着武当谭彪四个字乎?”
洪熙官跟着洪文定指而望过去,果见一枝大布旗,插在人丛之外,随风招展,上面绣着武当谭彪四个大字,心内了然,知道此江湖卖技之人,乃武当派之弟子也。当下乃谓洪文定曰:“文定,彼虽为武当弟子,但冤家宜解不宜结,武当派领袖冯道德师叔与峨嵋派领袖白眉师伯,亦圆寂已久,血仇总算得报。当年之事,不关此女子之事。万事以忍为高,汝不宜在此多生事端,立即随我回馆。”
洪熙官之意,以为白眉道人与冯道德既死,剩下来武当、峨嵋弟子,技击平庸,不足为虑,且亦以假情谦厚,不欲多开杀戒,故禁止洪文定与少女动手也。
当下洪熙官一手拉着洪文定,正想转身入大佛寺武馆来。谭彪睹状,知此人即仇人洪熙官矣,立即一个箭步上前拦住,双手一拱,抱拳揖曰:“师傅即大名鼎鼎之少林英雄洪熙官耶?”
洪熙官住脚望其人,年在五十有余,头发斑白,精神矍铄,乃点头曰:“失礼,鄙人即洪熙官是也,请问老先生贵姓高名。”
谭彪曰:“素仰大名,如雷灌耳,久未识荆,深以为憾,今日无意在此相逢,实是三生有幸。老夫就是武当派谭彪是也。老夫今有一事,以问洪师傅。拙女顷间在此献技,与贵馆并无关系,因何令公子居然到来踢我盘也?汝亦知道江湖上之规矩否?”
洪熙官闻言,以谭彪之言,越来越强硬,乃暗为防备,含笑答曰:“嘻!谭师傅,真对不住,此乃豚儿年少无知,开罪师傅。我今叫豚儿向师傅赔个不是,以赎前愆如何?”
在洪熙官之意,无非欲息事宁人耳。不料谭彪今日来,蓄意突出毒手,以置洪熙官于死地,以复武当派之仇者也。当下洪熙官正想叫洪文定上前赔罪,不料一转身,谭彪突然乘其不备,立即大喝一声,一个凤眼拳,向正洪熙官左胸乳旁命门脉上,拚命一撞。
洪熙官已有防备,手快眼快,右边手桥一搭,把谭彪之拳搭个住,微笑曰:“谭师傅手慢矣。我与汝并无仇怨,何苦要出此毒手耶。”
谭彪此时,第一拳已发来,势不能就此收回,喝一声:“洪熙官小子,汝击毙我之师尊冯道德,师伯白眉道人,今复在此开设武馆,恃技凌人,今日特来取你性命。”
谭彪言未毕,第二着攻势又到,左手一个独劈华山,向洪熙官口鼻劈来。洪熙官右边手桥又一拨,消去其拳,尚未还击。谭彪见两拳皆落空,自念自己之拳法,向以快劲著名,一拳打去,甚难躲避者,洪熙官今竟能避两拳,而且自己之拳为洪熙官一格之时,觉得洪熙官之桥手其硬如铁,不禁暗晴吃惊。
洪熙官喝曰:“谭师傅请留手。若仍不知进退,莫谓我洪熙官拳脚无情也。”
谭彪当时已经老羞成怒,恨不得一拳把洪熙官打死,当下见两拳不中,乃想用一影打之法以取胜。何谓影打?即上三路虚拂一拳,使对方之注意力分散,立即飞脚进攻敌人之下三路,是谓之影打,即声东击西之意也。
谭彪想既定,右拳一挥,向洪熙官上三路打到,跟着右脚飞起,一个魁星踢斗,向洪熙官阴囊飞上。洪熙官何等精灵,一见谭彪眸子一闪,肩膊郁动,早已测知其上下攻势齐来,即一坐马,上三路避过其拳,右手连随一执,执住谭彪之脚,大喝嗨唷一声,向前一送。可怜谭彪马步难稳,却不及洪熙官两臂力大,当堂立足不牢,为洪熙官打开成丈,倒仆地上。
洪熙官赋性忠厚,不为已甚,迈步上前,说声对不住谭师傅,不想正将之扶起,谭彪斯时已大怒,突然再飞,一脚,向洪熙官当胸一撑,想打碎洪熙官之胸骨也。洪熙官一缩,避过其脚。谭彪就地一跃而起,一个泰山压顶之势,一拳拚命向洪熙官脑盖打落。洪熙官见谭彪中路空虚,把头一侧,右手打出,向谭彪胁间一撞,快而有劲力。谭彪闪避不及,当堂大叫一声,倒退两步,口中吐出鲜血。谭凤儿见洪熙官拳脚利害,不敢还战,只得上前扶着谭彪。
洪熙官从怀中取出铁打丸两粒,谓谭彪曰:“谭师傅,我已话明在先,汝今受伤,咎由自取,于我无尤。今送两粒铁打丸与你,速回家用童子溺冲服,自然无事矣。”
洪熙官熙言罢,掷下两粒铁打丸,与洪文定、周人杰、胡亚彪三人,扬长而回大佛寺内。
时,杨德庆、林昌二人,亦在人丛中观看,看见洪文定年纪虽小,而技击亦有相当,洪熙官则更厉害,竟不敢动手,待洪熙官等去后,始奔至谭彪面前问曰:“谭师兄,你觉得怎样?”
谭彪面青唇白,气喘不已,口中鲜血,仍汩汩吐出。林昌想拾去地上洪熙官掷下之铁打丸。谭彪喝曰:“亚昌,不要这个东西,我自有灵丹妙药也汝等与我速回武馆。”盖谭彪个性倔强,虽然战败,犹不服洪熙官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