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谨言心中有事,睡得并不怎么踏实,迷迷糊糊的一连做了几个梦,等到醒来,只觉得头昏脑胀,梦里经历了什么,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楼逍穿着衬衫军裤靠坐在床边,一条膝盖弯起,赤脚踩在床沿上,右手捏着一枚子弹,三两下将一把毛瑟手枪拆成了零件。
看着散落在床上的手枪零件,李谨言半晌无语。
“醒了?”
“恩。”
楼少帅又三两下将毛瑟手枪组装好,“好玩吗?”
李谨言:“……”
清早醒来,就看到昨夜的枕边人坐在床边玩枪,这场面,怎么看,都有些渗人。李谨言庆幸自己的心脏够强,换成一个稍微神经脆弱点的,非得被吓得跳起来不可。
不过男人没有不爱枪的,比起楼逍之前送给他的勃朗宁,李谨言倒是对这把毛瑟更感兴趣。这种枪在国内叫驳壳枪,也叫盒子炮,在国外不怎么受欢迎,倒是让国人玩出了水平。枪身扭转九十度射击,不只解决了一枪之后子弹就往天上飞的问题,装上枪套还能当冲锋枪使用。
后世的抗战剧,驳壳枪的出镜率几乎是百分之百,不说傲视群雄,也是独领风-骚。
楼少帅:“喜欢?”
李谨言点头。
楼少帅:“给你了。”
李谨言:“……”
初次见面礼是一把枪,聘礼还有一把枪,成亲后第二天又收到一把枪,李三少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
墙上的自鸣钟响了七下,走廊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房门被从外面推开,丫头们端着铜盆和洗漱用品鱼贯而入,领头的是个十七八岁的,长着一双丹凤眼的丫头,额头饱满,嘴唇有些薄,却不会显得刻薄,一件掐腰靛青色棉袄,愈发衬得腰肢纤细,胸脯饱满。
那丫头未语先笑,上前一步,张口叫了一声少帅,捧着毛巾的手却被晾在了半空。楼少帅读了五年军校,回国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军队里,已然习惯了军人的作风,不用丫头服饰,利索的刷牙洗漱,拿起军装外套穿上,一颗一颗的扣上军服扣子。直到武装带的金属搭扣发出一声轻响,愣了半晌的丫头才回过神,低下头,满脸通红。
李谨言没说什么,事实上,对一个咬着嘴唇,潸然欲泣的姑娘,他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楼逍整理好军装外套,李谨言也恰好洗漱完毕。
两个人离开房间,屋子里的其他丫头瞅了一眼丹凤眼的丫头,谁也没说话,只是心里都觉得好笑,真以为自己是个天仙美人?明明是六姨太远房亲戚家的姑娘,却上杆子做伺候人的事情,也不嫌磕碜。夫人现在是没空理会,大帅府里的老人也都当个笑话看,一旦等夫人下了狠手,别说这丫头,就连六姨太也得吃挂落。
当年三姨太为什么是那样的下场?一来是太过张扬,二来就是她在少帅的身边安插了人!六姨太以为自己娘家兄弟是军政府的财政局局长,就有了靠山?还不知道以后怎么死呢。
昨天的喜宴,楼大帅的姨太太们都没露面,这是大帅府的规矩。早些年三姨太受宠的时候,仗着胆子和楼大帅抱怨过几句,险些被楼大帅抽了鞭子,从此以后,再没哪个姨太太敢出这个头。尤其是看到了三姨太后来的下场,姨太太们更是对楼夫人恭敬有加。
说一千道一万,楼大帅只有楼逍一个儿子,这楼家,以后都是楼逍的,要想让自己的日子好过点,就得讨好楼夫人。
可还是有人被猪油蒙了心。不只是大帅府的丫头下人们等着看六姨太的热闹,其他的几个姨太太,也扒拉着手指等着那一天。
只有六姨太浑然不觉,一心巴望着自己的侄女能攀上楼少帅。在她看来,少帅娶进门的是个不能生的,身边早晚会纳人,自己这个侄女模样好,身段也不差,真能得了少帅的好,自己和娘家兄弟将来也能得了好处。只要能怀上孩子,夫人若是知道了,也未必会和她计较。
六姨太到底还是蠢了点,也没想想,事情如果真是这么简单,为什么其他姨太太却一点心思都没动?就只她亲戚家有姑娘不成?
若六姨太还不及时收手,当真会像丫头们说的那样,以后不知道怎么死呢!
李谨言和楼逍走进大堂,楼大帅和楼夫人高踞首位,四个姨太太坐在楼夫人的下首,身后站着伺候的丫头,还有两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坐在另一边,身上穿着一样颜色的裙子,梳着齐眉的流海,打眼一看,就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仔细分辨,才能看出,两个姑娘眉眼间还是有着不同,一个长着一对杏仁眼,略显可爱些,另一个,眼尾却有些狭长,看上去有几分凌厉。
李谨言知道,这八成就是楼逍的两个妹子了。
楼大帅有七个女儿,前面的五个都出嫁了,婆家都是北六省数得上号的军官和大员,最次的也是一个省长的二公子。六小姐也定了亲,年后就要嫁给钱师长的小儿子,说白了,儿女的婚事,也是笼络下属的一种手段。现在只剩七小姐还没定下来,楼夫人和楼大帅商量过,七小姐的婚事暂且缓缓,一来她年纪还小,虚岁十六,周岁刚十五,再者现在也找不到合适的,就算是为了联姻,也不能亏待自己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