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望完了老先进工作者刘阿姨出來,齐天翔心里还为刘阿姨退而不休,热情旺盛的精神深深地感触着。原來河州纺织厂的挡车女工,苦大仇深的家庭出身和吃苦耐劳的工作热情,十分契合当时的政治形势和舆论方向,不但被组织培养入党,而且以先进工人代表的身份,成为河州市百万产业工人中无数不多的全国人大代表,而且始终工作劳动在生产一线,直到退休。如今将近九十岁的年龄,仍然保持着纯粹的政治觉悟和高度自觉性,不但坚持在社区过组织生活,而且热心社区的公益事业,利用自己的良好形象和影响,尽力调解着邻里纠纷或矛盾,用刘阿姨的话说:“党和政府信任我,纺织厂的职工姐妹信赖我,推举我作了几十年的人大代表,现在我退休了,不能忘记了姐妹的信任和党的嘱托,还要有那么一股劲,只要是姐妹们需要我,只要我还能爬的动,就永远不能歇着。”
也许是刘阿姨的决心,也许是看到几十年的老先进旺盛饱满的精神状态,齐天翔被深深地感染着,也为这位开朗健硕的老人的晚年生活感到高兴。尽管离开刘阿姨的家时已经将近下午五点,当李国强征求齐天翔下一步的意见时,齐天翔不假思索地提议再走一家。
由于沒有事先安排,更沒有提前安排人员打前站,尽管知道辛师傅的大致住所,可找到他的家还是费了很大的周折。
根据资料齐天翔知道,辛师傅是河州机械厂的退休技术工人,人称‘辛八级’,是机械厂赫赫有名的技术权威,而且独创的‘二分优选工作法’被定为标准工作法,享誉全国,至今还是机械行业的通行标准。由于技术娴熟,工作积极主动,五十年代末期就成为全国劳模,多次参加全国的英模会,是河州工业行业鼎鼎大名的工人模范。现在也是接近九十岁的高龄了,住在机械厂家属区。
进入家属区,齐天翔的眉头凝紧了,而且脸上渐渐阴沉,像一谭清水慢慢凝固,相对于刘阿姨改造回迁的纺织厂小区优雅整洁的环境,以及舒适方便的小区服务配套,这里到更像一个经历了浩劫的废墟,几栋四层砖混结构楼房孤独的蜷缩在林立的大厦高楼之中,像是一个苟延残喘的老人,寂寞无奈地冷落在繁华的边缘,等待着夕阳落下最后一抹亮色,咀嚼着被遗忘、被抛弃的命运。
复杂的心情,伴着纷乱的思绪,随着齐天翔沉重的脚步在坑坑洼洼的水泥路面上行走,直到走过凌乱摆放的车辆,杂物和临时搭建的屋棚,走到辛师傅住的楼道口,准备上楼,被提前上楼的于水清赶着下來拦住了。
“辛师傅家里沒人,估计是不是出去了。”于水清气喘吁吁地说着,估计是进着上楼,又赶忙下楼的缘故,可还是不忘好意地提醒齐天翔说:“不然我们明天再來吧,”
“附近找找吧,应该不会走远的。”齐天翔环视着周边的环境,尽量和缓地说:“这么大的年龄,想要走远也不容易。”
于水清默默地点点头,从齐天翔凝重的表情就知道他现在的心情,不敢多说什么,赶忙转身吩咐随行的人员四处打听,自己也识趣地远远地走开了。
看着齐天翔不停地看着周边的环境,李国强硬着头皮靠上來,从口袋里拿出烟盒,试探着拿出一支烟递给齐天翔,齐天翔向他微微摆摆手,沒有说话,眼睛依然在附近巡视着。
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一群人站在楼道前,沒有人说话,也沒有眼神的交流,似乎就要这么一直等下去。
好在僵局很快就被打破了,远远的一个老者快步走來,身旁跟着老干局的一个年轻干部,齐天翔断定这就是要拜访的辛师傅了,就慢慢迎了上去。
“齐书记,齐书记來看我,哪位是齐书记。”老者走的有些急了,不由有些喘,望着慢慢迎上來的几个人,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似乎满头凌乱的白发,都充满了惊喜和疑问,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人,怎么也不相信这些穿着普通,平易近人的人中,会有市委的齐书记。
“辛师傅,您慢一点。”齐天翔对走近的辛师傅热情地笑着说:“我是齐天翔,來看看您,您老好吧,”
“好,好,我好。”辛师傅慌忙拉住齐天翔伸出的手,忍不住饮咽起來:“我好,我好,齐书记來看我了,领导來看我辛老头了。”
辛师傅突然失控的情绪,立时使齐天翔有些吃惊,心中一股酸楚涌起,不禁两只手拉着辛师傅瘦骨嶙峋的手,温煦地安慰着:“辛师傅不要这样,來看看您是应该的,咱们进家慢慢说吧。”
辛师傅伸出手來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似乎抹去了心中的激动,看看齐天翔及身边的人,为难地说:“就不进家了吧,太乱,地方也窄掐,对不住齐书记了。”
“沒关系,他们都不上去。”齐天翔笑着对辛师傅说道:“到家门口了,您老不请我进屋喝杯水吗,”
辛师傅为难地看看齐天翔,又看看周边站立的人,犹豫了片刻,才低声说:“应该提前给我说一声的,我好准备准备,这大热天的,慢待同志们了,真是过意不去。”
“沒关系,慢待不了,都不介意的。”齐天翔笑着伸手搀扶着辛师傅,慢慢地向楼道口走去,边走边问道:“生活方便不方便啊,这么大的年龄,平时吃饭怎么办。”
“老伴前几年沒了,儿子早些年就出车祸沒了,有一个孙子在外地工作,家里就我一个孤老头子,怎么都好对付。”辛师傅淡淡地说着,平静而平淡,似乎是在说着别人家的事情,慢慢走完四层的楼梯,站在门口喘了好一会,才满怀歉疚地慢慢说:“不好意思了,年纪大了,上楼就喘的不行。”
“怨我了,怨我太粗心了,咱们应该上到半道歇一歇的。”齐天翔赶忙道歉,心中的压抑却浓浓的、沉沉的,只好微微笑着说:“年龄大了,应该要求往下搬搬,这上下太不方便了,磕着摔着都不得了。”
“唉,老了,谁管呢,”辛师傅自怨自艾地喃喃说着,气也似乎喘匀实了,慢慢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歉疚地连声说:“快请进,快请进,屋里乱,齐书记不要介意啊,”
尽管齐天翔已经有了充足的思想准备,但进了门來还是吃了一惊,老式的木门年久失修,油漆已经斑驳起皮,进门后就是一个半开放的厨房,陈旧阴暗,也许是不经常使用,堆放着一些杂物。疑惑间走过过道,推开房间的门,齐天翔深深地震惊了。房间里摆放着一些老式的木制家具,将房间大部分的地方都占据了,屋角摆放着一对自制的沙发,上面放满了衣服等等东西,看來已是好久沒有人坐过了。靠墙有个写字台,上面摆放着一个电磁炉,还有一些锅碗瓢勺及油盐酱醋之类的生活用具,看來平时的做饭就在这里对付了。屋子中间放着一个小方桌,上面放置在碗筷等杂乱的东西。通往里间的门敞开着,里面除了摆放一张大床,还有一个老式的三门大衣橱,都放不下其他东西了,床上散乱地堆放着被褥和衣服,显得凌乱无序。
“快坐,你快坐。”辛师傅快速地打开屋角的落地扇,立时一股清凉吹來,使闷热的房间了稍微清凉了一些,随即弯腰搬來一个小木椅,一叠声地催促着齐天翔坐,赫然地说:“屋里太乱了,平时也不來什么人,也懒得收拾,真是让齐书记您见效了。”
“别这么说,辛师傅您快别这么说,是我们照顾不周啊,”齐天翔真挚地说着,心里满是酸楚。
屋里地方小他能够想到,因为早几年在河州重机集团的黄师傅家见识过,也能够理解企业当年为安置职工住宿的苦心,而且当时的条件下,几乎都是这样的建筑思路,以安居为主要目的,并不是十分注重舒适和配套,能够尽可能地提供住房,就是最大的目的。相对于住在平房里,一年四季到很远地方上厕所的住户來说,能够住上楼房,而且几家就能共有水管和卫生间,简直就是梦寐以求的好事,的确也是无法去指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