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是对的吧。”郗超看着来人,这个人看上去笑眯眯极好相处,可郗超瞧着孟婆恭敬之中带着敬畏的眼色,便知这亲切,只怕也是皮囊。
“对错又如何?”那人笑眯眯地反问。
郗超垂眸:“原来我这一生痴执野愿,都不过是旁人的大梦一场。”
“去你大爷的蛋喔。”华练依旧笑眯眯。
郗超终于也有些吃惊,抬头看着这位出言不逊的女人。
华练歪着头:“旁人怎么样不管,你自己叱咤风云,名满吴东了一辈子,而你身边多少人营营役役,却被你当做卒子,狡兔死走狗烹,最终落个家破人亡,你还好意思说你自己人生如梦?快点儿喝了这玩意,你管你究竟是什么,你是郗超时,难道过的还不够吗?”
郗超被华练劈头盖脸一通训,有些目瞪口呆,更令人惊讶的是,那黑衣红裙的女人一步上前替他端起孟婆汤,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灌了下去,一边灌一边嘀咕:“南朝的男人就是烦,天天跟你谈三观,谈你妹的谈,投胎成个寒族少年,给贵人菊花朵朵开,就知道人间疾苦,三观扯蛋了。”
“阿姐,你分明可以说,为赋新词强说愁……”鬼王姬扶额。
“行了。”华练把空碗递给孟婆,“我们的天凉好个秋回来了。”
说罢,华练提着被灌了孟婆汤的郗超,丢进了靠近转轮台方向的那片雾霭。
既然是历经红尘的神仙,喝了孟婆汤,就会想起自己的仙人事,这是一条惯律,朱能垣喝了孟婆汤,自然就能想起自己其实清平馆朱师傅来。
薄雾流岚之中,有人温雅风流,微微揩一下嘴角,稍稍侧了侧头,眼眸一紧,嘴角一弯:“华练,你单独在此,可是又忽悠了你的卿卿?”
华练颇为遗憾地摊手:“你瞧瞧,这不是回来了。”
“厨子回来啦——”
老宋一声吼,轰然响起。
“砰!”“轰!”“唰!”“沙沙!”
一朵烟花春饼升空,在半空炸成灿烂金菊花,无数彩色虾片被弹出,暴雨般落下。饼丝儿和虾片儿落在朱能垣的肩头鬓发,散发着熟悉的食材烹调味道。
“咻!”“啪!”
有什么甜腻腻迎面而来,始作俑者却是那张他总不愿令其失望的脸,于是厨子就没有躲,一盘奶油蛋糕糊在他脸上,落个结实。
玉卮哈哈大笑,旁边清平馆诸位牛鬼蛇神都手舞足蹈,就连陈清平也拿着彩纸虾片发射筒,瞧那眼神儿,鲜活了不少,似乎在遗憾丢蛋糕的人不是他。
有了玉卮这个挡箭牌出现,若干蛋糕枣子花生空心菜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砸了过来,朱能垣身轻如风左躲右闪,终于松一口气后脑后有动静,一回头,玉卮又举起了一只榴莲。
这样真好。
瞧着清平画舫里的群魔乱舞,厨子躲过那榴莲,看着那玩意砸在老元的脚面,含笑感慨。
又能见到那些脸。
更好的是,这一段离别只是为了再度相见,而他们并没有哭哭啼啼来嘘寒问暖,那一场会令人有些手足无措的心灵鸡汤式的重逢并没有出现,迎接他的,是朋友们的一场狂欢。
就连她,也是一场狂欢。
时间一瞬间仿佛无缝拼接,又夹带着曾经好年华里的回忆,那时上元灯节,灵城投果,人家都是枣子樱桃,唯独玉卮,大大方方地丢过来一枚榴莲炸弹。
朱能垣并没有失去郗超的记忆,所以在眼神相触的瞬间,他莞尔,她微笑。
“嘤咛!两两相望!”蔓蓝捂脸。
“我勒个去!两两相望个毛线!赶紧乳燕投林啊!”鬼王姬拍腿。
“赶紧相亲相爱!”今昭振臂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