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誉看来,她的父亲是世间最长袖善舞之人,不是个说话做事不注意的愣头青,动辄能得罪几个人。
但利益之争有时便是如此,他要向上爬,抢走原本被分配好的位置,就有人要割肉放血,触及了利益,是温和不起来的。
旧门阀予他佞幸之名,也是表达对皇帝不满的一种方式。毕竟不好明着向皇帝抱怨。
但显然那个时候的皇帝不放在心上,顾禹柏亦然,明知自己是被皇帝拿来弹压世家的工具,正是骂名为他铺就升迁之路。
顾衍铭回忆起来,说幼时也曾有过不愉快的阶段。顾禹柏的佞幸之名传开,他手中权柄还不足以使人震慑。顾衍铭去学堂就总被世家的孩子欺负。
他抹着眼泪去找娘亲。
顾禹柏先一步截胡,把他提溜到一边:“这点儿出息,白长这么大块头了?别人骂你,十倍骂回去,别人打你,你便十倍打回去,每一次都别落下。欺负你有代价,往后才没人敢再欺负你。”
正说着,顾怀璧练完功夫过来,他瞥见顾怀璧的身影,立马慈爱有加地摸着顾衍铭的狗头,看起来很像个人:“铭儿,做人要讲道理。逞凶斗狠解决不了问题,那是你的玩伴,你的同窗,有什么小矛盾,你要学着与人说清楚,必要的时候去找夫子评理。”
顾衍铭稀里糊涂领悟了父亲的话,大概是边打边讲道理的意思。
他在学堂表现好,引来张大人的儿子妒忌。指着他鼻子骂他是奸臣的后代,是小奸臣,指挥其他幼童一起摔顾衍铭的学具,说顾家人将来都是要一副罪枷套上的,读了书也浪费。
顾衍铭便一拳下去,讲一句道理;再打一拳,再好言相劝一句。
他把人打得鼻青脸肿,又用大道理把人讲得头昏眼花。
偏偏他那张脸,长得周正俊俏,孩子时候还要更可爱一点,出拳时也不见半分狰狞之色,他谨记父亲教导,做人要有礼貌。
打人时表情无辜而端庄,下手狠又准。
顾衍铭问他道理听懂了吗?那孩子完全被吓傻,也不回话。
顾衍铭想了想,那只有拎着他去找夫子。于是夫子成了第二个被他吓傻的人。
张大人派家丁上门要说法,还要夫子把顾衍铭从学堂驱逐出去。
顾府管家蒲良连连赔礼,笑眯眯答应明日就上门致歉。
厚重的赔礼不用马车运送,点了十八个小厮,每人连捧带拿若干礼盒,列成队往张大人府上走。有人问缘由便说,哪怕有人当着儿子面骂老子,小少爷也不该还手,对不住张大人。
世家最重名声,陵阳城里没有见过这样的泼皮无赖做法。赔礼送到张府,张大人气得直摸心口,连骂人都骂不出。
顾怀璧听闻此事,笑着摇头。
顾禹柏紧张,让蒲良把顾衍铭带了下去,他蹲下来,趴在顾怀璧膝上,仰头看她,如同一只被驯服的狼犬:“怀璧,你不喜欢我这样行事,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