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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压住怀疑,在唇瓣发出声道:“自然是来看禹王的,现下我究竟该认为你是谁,禹王的孩子,还是江诉的夫人,抑或是出谋划策的军师?”
枕清道:“殿下随意。”
这句话落完,太后留意一直安安静静没有说话的小顺子,待完完全全看清那面容,她心绪不禁一颤。先前她怀疑先帝是不是真正的文征,曾经找过这个人,没想到这个居然跑了。她命人去追,却始终没有找到结果,居然会出现在枕清身边。
她眼神逐渐变得犀利,眸中更是难以掩饰焦灼和施压,在旁人看来,那是想让人死的模样,枕清和小顺子自然察觉到太后殿下的目光,如此叫人震颤深刻。
小顺子一时没抗住,缩了缩脖子,枕清走前一步挡在小顺子身前,她唇瓣弯起淡淡地笑容道:“殿下在看什么?这里可不是您能动手的地方。”
云嘉颂收回目光,她道:“你身后这个人我熟悉,是先皇身边的大监,我有话要问他,你放心,我不伤他的性命。”
枕清正想说我不信,没想到小顺子自己走了出来,他道:“我也有话想要对禹王与殿下两位贵主同说,待禹王的病好些,殿下再来找我也不迟。”
云嘉颂听到要和禹王一起,这么多年以来,她第一次生起怯弱的想法,可是她既然想知道真相,那么只能从小顺子口中听到。
即使这个真相她已经知道了七八分。
禹王这次伤重,竟然也养了一月有余,枕清一面照顾禹王,一边去寻找薄映禾。她就不信这偌大的长安城内,居然没出现薄映禾的身影。
可无论如何查找,薄映禾依旧没有出现。
没等来薄映禾,却等来云嘉颂。
云嘉颂点了点小顺子,又看向已经能行动自如的禹王,她道:“你说吧。”
小顺子没有说话,他倒是先看向了枕清,枕清面色微变,知道这件事是他们几人的秘密,即使再想听,却也没有强硬的留下,当即起身离开坐到了门口,仿若是那三人的守门神。
小顺子在两人贵主的面前,姿态极低,想要把自己的存在降低,可是又发觉自己的存在本就是最高的存在,于是只好忽略不适的感觉,缓缓道:“先帝骗了两位贵主。”
当初是这样的。
先帝裴祉郢想要获得云家的势力,打算朝云家下手,可是他没有办法接近云嘉颂,打算来场偶遇,可就是这一场偶遇,才让裴祉郢发现原来这位云家大小姐是自己亲弟弟院中的那位小女娘。
他知晓那段时间,那位小女娘正巧患了眼疾,看不清弟弟的面容,于是他蓄意接近云嘉颂,也有意在弟弟身上打探昔日与云嘉颂的点点滴滴,于是在半真半假中,竟然真的让裴祉郢娶到了云嘉颂。
而他的势力也因此而起,随后借用各种势力盘旋,有东山再起的趋势。
可云嘉颂太聪明,裴祉郢也逐渐发觉云嘉颂对自己有所怀疑,他还没有走上最高的位置,于是一直拆东墙补西墙地欺骗着,最后云嘉颂问起来他是否真的有兄弟姐妹,裴祉郢内心挣扎,再次说谎道:“是有一个弟弟,不过这位弟弟一直待在肃州,从未出来过,和我长相又是大不相同,许久未见,我也不知道他最近的消息。”
这样一来,打乱了云嘉颂的疑虑。
直到朝代建立,云嘉颂当上了皇后,才远远见上一面那所谓的弟弟。
距离很远,什么也看不清。
裴祉郢并不想让裴祉敏来,可是他又不忍心自己的亲弟弟连自己的大婚之日也没见着,于是把人安排最角落、最不显眼的地方,来隐藏自己阴暗的内心。
但裴祉郢装得太久,他实在是害怕这件事暴露,更怕两人见面相会,恰好彼时国库空虚,而枕家有座金山,于是他故意说枕家贪污,下令让裴祉敏去解决枕家的事情,最好能长久地离开长安这块是非之地。
而裴祉敏是最信任他这个做哥哥的,可以做哥哥手中的利剑,刺向所有人。他没有任何疑问地去做了这件事,奉命杀了枕家所有人,只留下一个遗孤。
裴祉郢知晓这个弟弟心善,这件事是在他的计算之内,于是在裴祉敏将枕家的遗孤带回来向自己请罪要去雷州的时候,他心中出现过一丝挣扎,却也应允。
这样的应允不是因为裴祉敏真的做错了什么,而是他自己心中的害怕与不安,希望自己的弟弟能永远地离开长安,和云嘉颂再也碰不到面,而他可以永远埋藏这个秘密,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即使这是他最亲爱的弟弟。
很多年之后,裴祉郢感受到的身体日渐不行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前半生做过的孽障太多,这么快就要死了。
可是他死了,都还没有跟自己的弟弟说一声对不起。
纵使千万人说皇家没有真情,可是他在自己的弟弟身上感受到了普通人家最亲密的兄弟情谊。
他好想说,敏弟每一次祝贺,每一次恭喜,都像是在他身上扎下无数个利刃,他表面至高无上,内里千疮百孔,鲜血淋漓。他好怕敏弟发现自己如此敬重的兄长,是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地欺骗、利用他的人。他害怕见到那样的神情与目光,害怕自己在敏弟眼中的形象轰然倒塌。
可如果再来一次,再来一次,他想告诉敏弟,你不要原谅哥哥,哥哥是这个世上最坏的人,辜负了你的好。
他圣旨的最后一句留下长长的话:“朕病于床榻前,常感与敏深厚情谊,允敏早日回到长安,远雷州暑热之地。敏南征北伐,平定四海,功成业着,朕年将衰暮,愿敏来监国。特赐枕清为怀睽县主。。。。。。”